他不禁貪得無厭地想:“要是這趟飛機不落地,該有多好。”
……
……
。
“咚、咚、咚……”
是寺廟的鐘聲。
周啟尊正站在寺廟的院子裡。腳下一片四方地,四周短牆圍起,隻打眼就能見其全貌——小,空,且破舊。
天色已經深了,一輪上弦月當空高挑,周啟尊張望到,那敲鐘的和尚在南邊犄角處。
和尚腦袋秃得锃亮,被月光照出一層浮白。他身上裹了件穿舊的僧服,雙腿跨開,正半蹲,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撞鐘。
和尚下盤極穩,兩條腿穩健有力,猶如兩根柱子一般立在地面。撞鐘聲越來越大,聲聲結實響亮,和尚的身體卻連晃也沒晃一下。
周啟尊走過去,站在和尚身後問:“師傅,請問這是哪?”
這地方他不認識,他怎麼會在這裡?
和尚沒理周啟尊,甚至沒稀罕看周啟尊一眼,全當周啟尊是空氣。
“師傅......”周啟尊又上前一步,想更大聲地說話。
這時,和尚又撞了次鐘,這“咚”得一聲格外響,周啟尊頓覺耳朵一嗡,瞬間什麼都聽不到了。
他張了張嘴,發現喉嚨也發不出聲音,咚咚的鐘聲在他腦子裡亂敲,像密集的鼓點,越來越重,越來越急……
周啟尊被吵得頭暈眼花,他幾步踉跄着後退,不得不閉上眼睛,捂住耳朵。
一陣暈頭轉向,等周啟尊再睜開眼,眼前的景象全變了。周啟尊觀察四周,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進了寺廟裡。
這裡頭更是破敗,也不曉得是哪個年代的老古董,大概十平米見方,周圍幾乎什麼都沒有,僅是地上鋪着一張跪墊,墊子朝牆,墊前擺了一隻木魚。
是那撞鐘和尚的木魚?邊敲木魚邊面壁?
身後是張小圓桌,沒有凳子,桌上隻點了一盞幽暗的油燈。擡頭,正前方的角落裡竟杵着一尊神像。
“師傅,你在嗎?”周啟尊高聲問,沒人回應。
他猶豫片刻,拿起油燈,擡腳朝那神像走去。
這神像藏在昏暗中,立地而起,少說也有五六米高,它堅實挺拔,仿佛小山一般矗立。周啟尊注意到,這神像竟是金子造的,那金身厚重,做工又極為講究,若有明光照過來,保準光華璀璨。
周啟尊瞪大眼,卻辨不出眼前是尊什麼佛,不是觀世音菩薩,不是如來佛祖,他從未見過這神佛。或者說,那根本不像神佛......他不記得什麼神佛長成這樣,直溜溜的一條......
周啟尊湊得再近些,仰起頭來,擎油燈仔細地看,又大膽地伸手摸了摸......
——這神像自下而上,表面凹凸不平,居然通體雕滿了密密麻麻的金色鱗片......是條金龍!
金龍的尾巴團成一團,龍身直立,擎起一隻碩大的五指金爪,雖在暗處看不清楚,但憑輪廓來看,那高高昂起的頭,天庭飽滿,鼻梁挺立......那分明是一張人臉!
周啟尊心頭震撼,驚得幾乎屏住呼吸——這是一條人面金龍!
擡頭的姿勢挺了太久,脖頸僵硬,連帶着腦袋産生暈眩,周啟尊晃了晃頭,往後退了幾步,這一退,後背撞上了個人。
“誰?”周啟尊猛地扭頭。他本以為是先前撞鐘的和尚,卻意外地看見了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這老爺子好生面熟,他一定在哪裡見過。
“老大爺,你是?”周啟尊問。
老人朝他笑起來,笑得慈眉善目。周啟尊就見這老人雙手捧着什麼東西,朝他遞過來。
周啟尊低頭一看——這不是他老周家祖傳的血玉扳指嗎?
周啟尊立時靈醒了——是他!先前還夢到過,也是這老人拿着血玉扳指!
那他現在,肯定也是在夢裡了?
“你到底是誰?來我夢裡幹什麼?扳指為什麼又在你那?”周啟尊急了,想抓老人的手,卻抓了個空。
他攤開手掌,掌心裡竟握着自家的血玉扳指。扳指怎麼又到他手裡了?
再擡頭,眼前的老人居然跟一陣霧一樣,倏得消失不見了。同時,周啟尊手中的油燈熄滅,黑暗将他完全封閉。
“......人呢?”
突然,一道刺目的白光刹快閃過,周啟尊眼睛生疼,瞬間沒了意識。
……
……
醒來睜眼,周啟尊看見了一片昏黯的天花闆。不,不是天花闆。他在飛機上。
周啟尊眨眨眼,眼眶還是澀的,似乎被強光刺激過的疼痛還未完全褪去。耳朵裡是飛機飛行的轟隆聲。
他的确在飛機上,他要飛去長沙,現在和張決明一起。
“怎麼了?做噩夢了?”
張決明的聲音傳進耳朵裡。
周啟尊側過頭看,機艙裡沒亮燈,外頭已經徹底黑了。
周啟尊眯了眯眼,盡管他們離得很近,但周啟尊的眼睛還沒适應好,看不清張決明的臉。
“周啟尊?沒事吧?”張決明又問,聽語氣......是有些擔心?
“沒。”周啟尊出聲,嗓子微微發啞,“沒事。”
他咳嗽兩聲,動了動手指,發現一隻手還揣在兜裡,食指上正勾着血玉扳指。
周啟尊一愣——那血玉扳指在微微發熱,他又擱兜裡仔細摸了摸......的确,比他的體溫高上一些。
這是什麼蹊跷事?上次也是這樣,稀奇古怪地夢到扳指,夢到那白發老頭,醒來扳指就發熱......
“要喝水嗎?”張決明問。
“不喝。”周啟尊咽了口唾沫,剌得嗓子疼,“現在幾點了?”
他皺起眉頭,給扳指從兜裡掏出來。
“八點多了,我們快下飛機了。”張決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