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似漆的手指原本在滑屏幕,切着視角到處看,聞言猛地一頓,然後嗯了聲。
“你爸不想把你交給我,”遲醉摟住他的腰,偏頭輕輕靠在他的肩上,說, “他們反悔了,你媽說想把選擇權交到你手裡,你選擇我,就沒有反悔的機會了,但你選擇他們,随時可以反悔,我尊重你的選擇。”
“尊重?”楊似漆笑了聲,手又開始在屏幕上到處滑,說, “尊重地控制我麼?”
遲醉低低地笑了兩聲,搖搖頭說:“這次是真的尊重,因為那是你爸媽,我不想和他們争。”
“可是他們毀約了不是嗎?先前說好了的事情,又突然不想這麼做了,他們總是這樣。”楊似漆的角色複活了,他一邊操作一邊說。
“總要給他們點反悔的空間,”遲醉看向他的遊戲界面,說,“而且我也想讓他們看看你最終的選擇,是我還是他們,他們反悔還是不反悔,結局會不會改變。”
楊似漆沉默了很久,直到角色再次進入死亡。
遲醉一直在等他說話。
“我一定要在今天做出選擇嗎?反正我選不選都一樣,你也知道我離不開你,不是麼?”楊似漆十分平淡地說。
沉默的那幾分鐘裡,他想了很多。
如果非要選擇,他一定會選遲醉。
他對爸媽隻不過是一直懷揣着一份期待,期待他們能注意到他而已。
但遲醉不一樣,他對遲醉是依賴的。
放眼望去,他的生活裡幾乎沒有一處是沒有遲醉的。
他就是離不開遲醉,也不想遲醉離開。
這點他從來沒有否認過。
遲醉“嗯”了聲,心情很好,湊上去親了親他。
“啧,别煩我,準備開團了。”楊似漆歪着身子避開遲醉。
第二天一大早就下雪了,路面積滿雪,車子幾乎無法在公路上正常行駛,有幾位環衛工人在馬路上掃雪。
現在才五點多,楊似漆站在落地窗前看樓外的環衛工人掃雪。
遲醉就貼在他身後,摟着他的腰,眼睛閉着,像隻慵懶的貓。
楊似漆手裡拿着個杯子,杯子裡冒着熱氣,飄到落地窗上,泛起一層霧。
“我們下去幫忙掃下雪吧?”他突發奇想地說。
“好懶。”遲醉眼睛都沒睜開,說。
“可是他們好辛苦。”楊似漆聖母心大發。
“這是他們的工作,我們把他們活搶了,那他們幹什麼?況且你手上有傷,不許去。”遲醉就是不想去。
“好有道理。”楊似漆點點頭,抿了一口熱水。
學校六點多的時候發了延課通知,一些住宿生被安排掃學校的雪,許多人都在發朋友圈或是校園帖子吐嘈。
住宿生帶手機的比走讀生多了去了。
各種掃雪的偷拍圖看得楊似漆在沙發裡嘎嘎樂。
遲醉橫躺在他腿上,閉着眼。
學校本身就不怎麼允許走讀,都是家裡有特殊情況的才能走讀,到了高三就都是強制住宿。
“雪應該是八點多就停了。”楊似漆看完天氣預報以後就放下了手機。
“嗯。”遲醉應着。
“你在我小号和我說你喜歡下雪,真的嗎?”遲醉睜開了眼,看着他。
楊似漆安靜了一會兒,而後偏頭笑了聲:“……怎麼可能。”
遲醉摸了摸楊似漆的臉,又掐住他的下巴,讓人低頭看向自己。
“為什麼?”他有點心疼地問。
大多數人都不會讨厭雪,它很浪漫,很多人都喜歡在雪天和朋友或親人或愛人出去走一走。
“你不知道原因嗎?”楊似漆抓住他的手腕,卻沒拉開它。
“我能猜到,但我想聽聽你的想法,”遲醉說, “我不希望你不喜歡下雪天。”
“我也不希望,我也不是讨厭它,我就是會……”楊似漆的聲音弱下來,說, “很沒有安全感而已……”
遲醉要心疼死了,坐起來側身抱住他。
動作間,楊似漆繼續說:“每年的年夜都會下大雪,我沒有吃過一次年夜飯,過年也沒有人在我身邊,你不在,他們也不在,我甚至從沒見過我親戚。”
遲醉将他的頭按到自己的肩上,揉揉地後腦勺的頭發,說:“沒事,沒事,今年我帶你回我家過。”
“不要,我怕你爸媽。”楊似漆在他肩上用力地搖搖頭。
“我這不是在這呢麼?不怕。”遲醉拍了拍他的背。
“再說吧……你打斷我賣慘了。”楊似漆有點不爽地說,說完還拍了對方的頭一下。
“你就算不賣慘我也會心疼你的,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家裡人一直沒帶你過過年,早知道這樣,我就帶你回我家過了。”遲醉一想到每年楊似漆都自己一個人守在空蕩蕩的房子裡,心裡就很難受。
像一拳砸在了棉花上,做夢踩空了的那種難受。
很心疼很心疼很心疼很心疼他的十七。
“都過去了,我習慣了。”楊似漆笑了笑,聽不出是什麼意思。
“壞習慣,我帶你改。”遲醉說。
延課到八點半,來到學校時,許多住宿生才剛從宿舍裡出來。
地上有很多堆被掃在一起的雪,都積在路的兩側,看上去還挺整齊的。
因為雪剛停,天空還是灰蒙蒙的一片,不見太陽。
有人在哀嚎着說雪為什麼不下一整天,他還想多睡一會兒。
回到班裡,老張早早就坐在講台上,楊似漆本來想走後門,在見到人以後隻好強行扭過軌道,進入教室的時候喊了聲老師好。
老張十分親切地應了聲,笑眯眯地說:“似漆這次進步很大哦!”
“哈哈……都是老師教得好。”楊似漆尬笑兩聲,而後飛快回到自己的位置。
星期一的第一節課理論上來說都是班會,老張照常舉行,着重表揚了幾位這次進步很大的同學,也誇了一些一直很好的。
僅有一人因退步而被點名的,但那人沒來學校。
楊似漆有點奇怪地看了一眼前排那個空着的位置。
班級第五掉到班級二十幾,确實不太該啊。
唉不管了,關他什麼事呢,人家沒發揮好吧。
下課之後,楊似漆就聽到有人在議論這件事。
“我去,不是吧?梁姗姗掉出年級前五十了?”
“啊?聽說她家裡出事了,好像是爺爺還是外公去世了。”
“媽呀……逝者安息逝者安息,怎麼就在元旦這個時間前……”
楊似漆聽得不太好受。
遲醉捏了捏他的臉,說:“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文藝晚會在星期五晚上就要進行,他們這幾天都在摳細節,劇情很早就排完了,主要是還有很多動作和表情的細節還沒到位。
遲醉是個在某些方面會莫名有點完美主義的人,整場排練中,除了全程在線的文藝委,其他人都被他耐心地訓過話。
沒人敢有任何怨言。
這可是遲醉,全身上下就沒有一處是嘈點的遲醉啊。
關鍵就是,他真的不會罵人,就是認真教導你去做這些事的時候會自帶一種壓迫感,導緻你不敢違抗,也不敢有絲毫怨言。
還有,他每次訓楊似漆都是拉到别的沒人的地方單獨訓的,讓人想不知道點什麼都難。
楊似漆習以為常了都。
不過現在有一個令他很疑惑的問題:他和遲醉現在算是什麼關系?
說是戀人,感覺又不準确。
因為他都沒和遲醉表過白,而且他到現在都還很模糊自己對遲醉的感情。
但也不是朋友,他們除了最後那步啥都幹過了。
那難不成……炮/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