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陪房女人對視了幾眼,吳興媳婦就問:“奶奶的意思是……偷偷的去接濟姐兒?縱然回不來,該有的吃喝也不能委屈了。”
王氏顯得心煩意亂,幾個女人再次對視一眼,都看出來了,這是不想接濟。
周瑞媳婦就說:“奶奶心疼姐兒,能接濟自然接濟,可是奶奶手裡也缺銀子,别說外面的姐兒了,現在珠大爺和大姐兒都缺東西,畢竟府裡的賬本鑰匙不是在太太手裡就是在大奶奶手裡,奶奶的日子都跟苦汁子裡熬的似的。”說完拿手帕擦眼角:“奴婢都看不過去,咱們在王家何曾有過這樣的日子。”
周圍的女人們紛紛附和,王氏歎口氣,說道:“這也是我的命,嫁雞随雞,嫁狗随狗。我縱然有些嫁妝,可是這邊還有珠兒和元春呢,也不能全花在她一人身上。”
說到這裡,她問周瑞媳婦:“上次找的那個大仙算的準嗎?”
“準,奶奶,都說準。”
“我不放心,萬一……再找一個來,我要再試試。”
鄭華媳婦就說:“擇日不如撞日,來這裡的一些女尼裡面就有幾個擅長占蔔的,不如現在就請來,一則是方便,随叫随到,二則是能避開各處眼睛,免得被太太和大奶奶知道。”
王氏點頭:“嗯,你說的對,現在就去。”
幾個女人出門,在門口合計了一下。
吳興媳婦說:“奶奶這意思是不想接姐兒回來?”
其他幾個人看了她一眼,心想:瞎說什麼大實話,奶奶也不想接人,怕妨礙了大姐兒的富貴,現在說這麼多又找人重新算一算,還是圖個心安。萬一過些年真富貴的是外面那個怎麼辦?
幾個人在門口商議好,由機靈的周瑞媳婦去跟尼姑們交代清楚。
這些尼姑都是在各處府邸讨生活的人,周瑞家的也沒明說,對方聽的明白,就有兩個尼姑一起來見王氏。
王氏不認字,口述了幾個生辰,大部分都是編的,把兩個女兒的八字混在其中,讓這兩個尼姑算。
這尼姑是早先就被交代過的,自然按着先前交代過的話說,等他們離開後,王氏松口氣,手裡捏着佛珠對身邊幾個人說:“不是我心狠,這也是為了元春珠兒着想。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我的心肝,哪頭人多顧着哪頭吧,我這也是沒辦法。”
幾個女人都紛紛附和,撿着王氏愛聽的說了,天黑了才出來。
幾個人出來後遇到了府邸中的管事媳婦,說起了外面的物價。外面的物價不算高,一百兩夠外面人家富足的過好久了。大家說完各自走開,吳興媳婦就說:“要不咱們跟二奶奶說一聲,每年給觀裡一二百兩銀子,好歹也能全了吃喝啊。”
其他七個女人紛紛說“你别找事兒了”“要你爛好心”。
吳興媳婦小聲說:“一二百兩對于奶奶來說不算多,有那麼多嫁妝呢,珠大爺一個人用不完。”
鄭華媳婦就說:“告訴你,在大戶人家不論是男是女,隻論能不能成才。爺們成才是做官做宰振興家門,姐兒們成才是覓的金龜婿給家裡出力,外面的姐兒接回來還好,不接回來哪有什麼金龜婿,誰家的好男兒娶外面養大的女孩?何況她和大姐兒長的一樣。”
長的一樣就是原罪,大戶人家娶媳婦不會娶雙胞胎,哪個老爺願意讓自己太太和别人的太太用一張臉?既然外面的姐兒沒前途沒用處,又何必在她身上多花錢?
賞賜了奴仆能得到一個忠仆,幾千兩銀子花到沒前途沒将來的人身上能到什麼?
吳興媳婦也不敢再說話,隻能跟着走開。
兩個尼姑回到了靈堂上,此時賓客散去靈堂安靜了下來,隻剩下這些念經的尼姑們,女尼們吃過飯正坐着養神,等會再念一遍經就能去休息了。
一個老尼姑看着徒弟回來,問道:“主家叫你們去是什麼事兒?”
其中一個說:“師父,不是對着咱們念經的事兒挑刺,是她們給了兩個生辰八字讓我去糊弄這家的奶奶。”
随後兩個弟子把這八字說了出來,這個老尼姑算了一下,眉頭一跳,問道:“你們怎麼說的?”
其中一個尼姑說:“按照她們給的說法,說是其中一個是掃把星曆劫來了,另外一個是大富大貴的命格。”随後壓低聲音,小聲說:“富貴到能配天子。”
旁邊沒說話的尼姑低頭笑起來,覺得這是癡心妄想。
老尼姑掐指一算,笑起來:“你們這也不算胡謅。”
“真的嗎?師父,我以為他們是哄人呢。”
老尼姑說:“天機不可洩露,今天的事兒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許讓人知道了。”說完轉頭看了一下靈床上躺着的張老太君,輕輕笑了一下:“張姐姐,你看,哪怕是過庭訓也抵不過子孫不争氣,子孫有子孫的福氣和業障,你安心去吧。”
尼姑随後念了一聲佛号,聲音消散在了晚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