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裡罵了卡爾一萬次，虛僞自大、口蜜腹劍、陰險狡猾……

可惜，她還沒找到有殺傷力又不留把柄的措辭，同學們就已經簇擁着他離去。

嘴好笨。

她承認自己有短闆。

在魔法學院瑪西亞隻有一門功課不及格，那就是“口才與辯論”。

貴族的語言系統和平民不一樣，這門課當然以貴族的标準為準。瑪西亞也會比喻、舉例，但老師說她那隻是把話說清楚而已，離“真正的表達”還差很遠。

随便吧，為了想得到的東西，要忍受讨厭的過程。

她把手朝卡爾遞了過去。原本想要邀請她的人也沒覺得遺憾，這種情況下接受地位更高的人的邀請，很正常。

“瑪西亞，你今天很漂亮。”

瑪西亞被他的語氣吓得身體一僵，狠狠踩了他一腳。

“抱歉……不怎麼會跳舞。”

“是麼？我記得你不僅魔法天賦高，連劍術都學得很好，舞蹈對你來說應該也不難。”

“啊，我喜歡戰鬥的嘛。能把敵人打趴下的技能我都有在認真學。”瑪西亞一邊回應，一邊内心煎熬。

“嗯，我知道。有關于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卡爾微微眯起眼睛，紫羅蘭色的美目低垂，霧一樣輕柔的眼神緩緩落在她的臉上。

“你就是這點最可愛，瑪西亞。”

“呃……”

他在幹什麼？

還想像在學校時那樣，因為嫉妒，所以搖動唇舌，用惹人誤會的話語把她置于險境嗎？

“怎麼不說話？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您為什麼總捉弄我。”她無計可施，深吸一口氣，直接問他。

卡爾王子露出失落的表情：“你感覺不到麼？”

“什麼？”

他回她一個慘兮兮的笑容，比當衆輸給她那天還難看，眼睛莫名有些泛紅，好像切洋蔥時被刺激到了淚腺。

頭頂的水晶燈投下旖旎美麗的斑斑光影，悠揚的音樂之聲飄動着，鋼琴與提琴的旋律如夢似幻地在耳畔交織。

“原來瑪西亞一直不懂。”

“您不說我肯定不懂。”

聞言，他扶在她腰間的那隻手顫了顫。

他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有時候男人會欺負自己喜歡的女孩，好引起她的注意。”

“理解不了。即便引起對方的注意，得到的也隻可能是她的怨恨，不可能是好感。這樣做有什麼意義？”

似乎沒料到自己把話說到這份上，瑪西亞還是沒領會他真正的意圖。

卡爾王子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又像鼓起很大勇氣。

“瑪西亞，我喜歡你。以前，你是平民，我和你走太近會給你帶來很多麻煩和非議。現在你是公爵了，你想不想做王子妃？”

當然不要！

她想要懷特蘭。那裡有生長着參天古樹的茂密森林、足夠養活兩萬人的肥沃原野、一條自西向東奔流而下的淚河。

她要想領地。完全由她說了算的領地，不想要你。

瑪西亞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發出無聲的尖叫。

“可我喜歡有肌肉的強壯男人，不喜歡魔法師。”

她随便找了個借口，卡爾王子英俊，身材也不錯，他是斯文的類型，于是瑪西亞故意往反方向說。

“你很坦率。這也是我喜歡你的原因。”

音樂結束，她行禮離去。

貝拉王儲妃從她身邊錯身走過，表情帶着一絲難以掩飾的黯然。

瑪西亞擡起頭，看到萊昂王子正和一個明豔的紅發女人跳舞。

“啊，現在已經不回避貝拉殿下了啊。”

“有什麼要緊？紅發的那位無論如何也成為不了王後。貝拉殿下地位穩固，不會和這種情婦較勁。”

是嗎？

可瑪西亞卻覺得，貝拉殿下明明就很傷心，不發作隻是礙于身份。

身份……

她頓時被自己的判斷激起一身驚悚的冷汗。

王室，貴族中的貴族，是和她截然不同的一群人。

瑪西亞有種強烈的直覺——她被什麼粘稠的髒東西纏住了，如果不設法脫身，就會陷入絕望的泥沼。

她要拒絕卡爾。

無論如何，拒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