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9月9日,今天我生日,爸爸回家給我買了大蛋糕,很喜歡今天的蛋糕,粉色奶油做的小花朵,特别好吃。”
“1991年9月15日,爸爸出遠門,我不想回家在學校裡呆到天黑才走。”
“1991年9月23日,瘋女人抓着我用熱水澆在手臂上,她說憑什麼,憑什麼我過的這麼好,而她的小鶴卻從來沒吃過蛋糕。”
“1991年10月15日,傷口結了痂,很疼很醜,我忍不住摳掉了那層癢癢的痂,粉色的新肉擦在衣服上,變得更疼了。瘋女人說這樣就和小鶴一樣了,我一定是她的好兒子。”
……
一本陳舊的日記,從1990到2002年,斷斷續續記錄了餘晖十年的光陰。
阿洋一頁頁翻過去,除了第一頁第一條的生日是關于快樂的回憶,餘下的全部都是他在與現實抗争的證據。從十歲到二十一歲,苦難伴随了他整整十一年,而一切苦難的源頭直指一個叫“小鶴”的人。
阿洋讀到了1997年,字迹也在這個階段逐漸變得潦草,又往後翻了一頁,阿洋的心赫然漏跳了一拍。
一個血迹斑駁的“恨”字占了整整一個跨頁,時間沉澱後血迹早已幹涸成棕色的烙印,所有的痛苦似乎在這一刻戛然停止,而那兩頁紙張也比其他的更軟更陳舊。阿洋猜想,也許在後來無數個日夜裡,餘晖都會回過頭來撫摸并回憶起寫下這個浸了血淚字迹的時刻。
有多恨?
阿洋第一次體會到何為“字字誅心”。
餘晖恨繼母,恨“小鶴”,後來更恨父親的死,也恨自己。
1997年的9月,剛過完16歲生日的餘晖,敲碎了床頭的台燈,将尖銳的底座毫不猶豫地插進繼母脖頸的大動脈,鮮血噴湧,餘晖心如死灰。
從此,一把木吉他,一輛摩托車,一個生無可戀的浪子一路向北,他去追一隻鶴,他去尋一個答案,他唱着南來北往的心酸,他看透了世間百态與炎涼。
“2002年7月2日,我猜我找到了他。王森,是你嗎?”
“2002年7月10日,森哥,對不起。”
阿洋終于翻到了最近的日期,關于“小鶴”的真相已經足夠明顯,他的猜測沒有錯,王森就是他要找的小鶴,但王森本人卻對此毫不知情。
繼母、王森、金源……還有死在崇門山的顧如其。一盤散亂的棋子看似毫無章法,但冥冥之中又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餘晖的日記就像是一本破局的解碼器,讓一切秘密都變得有迹可循。
不出三日,公安機關便将鶴城大名鼎鼎的金老闆請了過來,美其名曰“協助調查”。
同樣一間審訊室,金老闆之前也來過好幾次,所以這次他也并未放在心上,以為又是些場子上不痛不癢的小事罷了。
刑警隊長高宇推門而入,他從檔案袋裡抽出一張相片,問道,“金源,這人眼熟嗎?你是不是和他有過交易,許諾人家一筆三萬塊的勞務費?”
看對面來的是刑警隊長,金老闆心裡忐忑了一下,他眯着眼睛在強光下努力辨認相片上的人,“顧金……哦顧如其?”
“認識啊,那行。”高宇收回相片,不緊不慢地說,“你們做什麼生意,要給顧如其這麼多錢?”
“他怎麼了?”金老闆暗自猜想了幾個可能,直覺也在提醒他顧如其可能已經……
“你不知道他怎麼了?”高宇挑眉,眼神犀利的向前望去,試圖從金源的臉上找到破綻。他接着抽出一張現場照片起身走到金源面前,冷不丁舉到人鼻子跟前。
當金源看到顧如其屍體照片的那一刻,他臉上瞬間閃過一絲震驚,還夾雜着一點疑惑,根本不像是演出來的。但金源畢竟是個在□□混迹多年的人物,腦子轉得飛快,很快他就分清了形勢和警方此行的目的——上頭是想讓他頂了這口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