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的田野陷入一片隻剩下微風浮動的死寂。

克拉克在此刻都能聽到自己的軀體裡心髒因為緊張而猛烈跳動的聲音。

黑發少年心裡想，他不應該這麼冒失的。

就這麼毫無顧忌、沖動地發出了那個問題，而在發問的同時，也就等于向對方承認了自己擁有異能這件事。他心裡比誰都清楚，自己這樣的行為，無疑是違背了與父親之間的約定。

父親曾無數次嚴肅地告誡他，一定要隐藏好自己的異能，絕對不能輕易暴露。

可是，克拉克對眼前的這個在雨夜有過短暫相遇的優雅神秘而又舉止得體的男人有一種說不出的信任。是的，能留下那樣的[感謝你的款待]的字條的人，不會是惡人。

而他在這一刻，也好像是——最接近同類的瞬間。

克拉克不想要錯失這樣的機會。

男人沒有說話，他隻是目光平靜地注視着眼前的黑發少年。顯然少年在此刻很緊張與忐忑，甚至眉眼中還能看出一點懊惱的神色來，但是更多的卻是一種……小心的探求與期許的渴望。

對于男人而言，眼前的黑發少年此刻的神情倒有點像是窩在巢穴裡的小獸。

被保護得很好，因此帶着一種天真的笨拙。

即便遇到不知善惡的獵人，也會不由自主地露出示好的神色來。

男人沒有回答克拉克的問題，隻是從田野中找到了被随意亂丢的破爛的上衣和褲子來扔給了少年。克拉克此時才意識到他現在隻穿了一條短褲，一陣強烈的窘迫感瞬間湧上心頭。少年手忙腳亂地套上衣服，雖然都被扯壞了，但是穿上總比沒穿上好。

可是，褲子拉鍊拉不上，扣子也沒了……

克拉克低垂着頭，漲紅臉尴尬地緊緊攥住自己的褲子。

明明剛才都被看遍了，可是現在卻窘迫地不想露出一點藍色内褲的影子。

這個夜晚，無疑是他人生中最丢臉、最狼狽的時刻。

“這是什麼？”男人從地上撿起了什麼。

克拉克還以為是今早皮特送的香煙掉出來了，結果才發現男人手中拿着一張紙條。

“這是準許條。”克拉克此時也記了起來，坦白地說道。

與此同時，在克拉克沒注意到的角落裡，那根對他有克制作用的項鍊也緩慢地被吞沒在黑暗中。

“準許條？”男人似乎還是第一次聽到[準許條]這種東西。

“是我們家裡的一種傳統。”克拉克雖然處境窘迫，但也想和男人多說些話，所以此時也解釋清楚這張準許條的來曆，“因為我還沒有成年，如果要做什麼正式的決定的時候，需要寫準許條給我的父母，得到他們的同意才行。這張準許條是我……想要加入橄榄球隊才寫的。”

“但是被拒絕了？”男人都能從克拉克的口氣裡聽出這張準許條的結局。

“是這樣。”克拉克有些失落地說道。

“你被橄榄球隊的人欺淩，可是你卻想加入橄榄球隊？”男人似乎不太理解克拉克的想法。

“不是，這解釋起來有些複雜。”其實最開始要加入橄榄球隊是皮特的主意，主要目的是為了擺脫[稻草人]的命運，但克拉克自己也有他的私心，“因為剛成為高中生，我也想做點和之前相比與衆不同的事情。”

因為遵守絕對不能暴露超能力的約定，克拉克一直表現得極為謹慎，而這樣的行為在他人眼中卻是懦弱膽小。

為了不讓鎮上的同齡人覺得他像個窩囊廢。

也許，成為橄榄球隊的隊員會是個不錯的主意，畢竟克拉克知道自己的身體素質極佳。

克拉克還曾這樣振奮地想過——

這也許會是個契機，不再被人瞧不起，而是刮目相看的契機。

隻是他的父親拒絕了他，更沒想到的是，他還毫無反抗之力地就被橄榄球隊的隊員們摁在地上欺淩，還孤身一人綁在田野的木架上，真是徹徹底底做實了窩囊廢的身份。

“與衆不同？”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的能力還不夠與衆不同嗎？”

即便擁有強大的能力，表現得卻如此弱小的可憐。

倒是挺與衆不同。

“我和我的家人約定過，絕對不會暴露我自己的能力。”克拉克小聲地說道，他知道父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他，不讓他成為地球人眼中的異類，那個被排斥、被恐懼的外星人。

“但是，你已經暴露了。”男人淡淡打斷少年的話，而後輕挑着眉眼問道，“你希望我為你保密嗎？”

克拉克的眼神中卻有一絲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