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還是有些話要囑咐薛麟,“本來想着你要是願意,我便替你剪一剪逄憲的爪牙讓他乖順一點。但既然你不想将他養在身邊,那以後見到他時要多小心一些。他在狾兒那裡,也不知道未來會長成什麼樣子”。
薛麟這才有些後知後覺,恍惚間好像走過了什麼選擇的節點。
他有一點不安,“母親對逄憲這樣評價,那把他放出去會養虎為患嗎?”
阮鸾筝卻像是真的不在意,“沒關系,左右也要等我死了再說”。
這卻成了薛麟的一點心事。
憂心忡忡到逄憲騎在馬上問他,“你怎麼了?”
薛麟擡起眼,滿是幽怨地看着他,看得他直發毛。
“你就這麼走了?”薛麟問他,“不見見姚赫了嗎?”
“下次吧”,逄憲也不知道是不是遺憾,隻是說,“朔川還有事,他不在西京,我總不能一直等着他”。
“哦”。薛麟撇了嘴,“那封後大典,阮旸他會來嗎?”
“應該不會,但朔川會派使者。”
薛麟點頭。
兩個人實在沒話說了,客套的保重便也省了。薛麟就站在城門口,眼見逄憲馭馬離開,沒出幾步卻又轉了個圈跑了回來。
逄憲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困惑的眼,皺着眉,“要是有人與你結怨,你可以托使者告訴我,雖然不一定能殺了那個人,但或許有機會殺他全家”。
呂賀通說過,打仗有時候是件很快樂的事——你看誰不順眼,就可以在宣戰後的戰場上,理所當然的拿着錢殺掉他的父親,他的兄弟。
薛麟哭笑不得,往眼前的馬脖子上拍了一把,“快走吧,西京人馬上就要來趕你這個人屠子了!”
逄憲彎了下眼睛,一向冷硬的臉上竟也像是帶了一點笑意。
“薛麟”,薛麟叫人連名帶姓,他竟然也連姓帶名的叫人,“你就這樣吧,可不要變了”。
還沒等薛麟明白他什麼意思,他便策馬離開,隻留一道煙塵于路上。
建平七年夏,長河水患漸息,然官員撫恤不利,百姓時有餓死。皇帝于是下了罪己诏,願與林禅寺中齋戒三月,為民祈福。
百官感念,群集殿前勸誡,國事繁忙,不可無主,請陛下以政事為重。
帝與群臣推議再三後,将時間縮改為三日。
薛靈玙急匆匆邁入殿中,侍人不敢攔他。
周國皇帝笑着問,“晉國公有事?”
薛靈玙深深看了他一眼,行禮後道,“陛下最近過于任性了”。
皇帝當然知道他在說什麼事。
“有什麼關系”,皇帝聲音輕巧,笑容卻已經收了回去,“有殿上諸公和姑姑在,朕在與不在,也沒有什麼不同”。
薛靈玙臉上滿是不贊同,“陛下!”
“就這樣吧”,皇帝打斷他,眼中滿是倦色,“舅舅和衆世家想做什麼,朕又不會阻攔;朕的這一點倦怠,也請舅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薛靈玙半晌無言。
“天宥”,他啞聲說,“你不應該這樣”。
“那我應該什麼樣呢?”阮天宥自己也困惑,“我應該像誰一樣?像母親嗎?”
可記憶裡的薛玲珑日漸模糊,已沒有清晰的影像。隻那一日難得對他溫聲細語,猶在耳側。
“天宥,你是皇帝了,男人最高的尊榮和最多的權力你都已經有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沒有啊,阮天宥想,我什麼都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