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今朝廷多實行募兵制。
士兵通過自願報名或者被招募的方式加入軍隊獲得糧饷,軍隊也可以迅速召集年輕力壯的人加入。
一開始還好,後來招進來的人魚龍混雜,流民、罪犯、惡少……這些人手裡有了兵刃,又頂着軍隊的名頭,有點本事的還經常不聽上頭調配,魚肉鄉裡,拿錢卻不做人事。
相比來說,雇鎮北軍就省心多了。
鎮北軍受了些北方部落的影響,平時安安靜靜務農,有戰事來了便帶上裝束去報名參軍。等到來日戰事停止,他們就攜着報酬回來,重新拿起鋤頭,繼續安靜地過這一年的日子。
有時候你都分不清,到底是鎮北軍藏在朔川裡,還是朔川人其實就是鎮北軍。
農務不能荒廢,訓練習武都分着批次。年輕人精力足,地裡出來後就往這邊跑。
場上操練的人陣型整齊,動作劃一——朔川鐵礦多,兵器比其他地方易得些,上戰場的人幾乎人手能得一把較為正式的兵器。
偏場上有人在摔跤,震耳的歡呼聲裡有長着毛胡子的師傅拿着兵器跟人示範招數。
夥頭軍推着糧和菜路過,偶爾也下場拿起長棍跟人比劃兩下。
有剛從戰場上回來的人身上還帶着傷,呲着大牙跟來迎自己的人說着話。
呂賀通和趕來的參軍說着軍務,沒幾句就氣得對方跳腳。
路紅玉在營帳前遇見了顧追。
這位老朋友一身的傷看起來剛好個七七八八,精神不振地靠着牆往練兵場上看,然後在看到瞿懷肅的時候發出了一聲驚叫,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瞿懷肅本來就難受,給他這一嗓子又差一點搞升天,皺眉看向他。
結果顧追迅速後撤兩步,白着臉顫着手指着他,半天都說不出話。
瞿懷肅的腦袋現在應該真的不太清醒,他面色不善地盯着顧追看了一會兒,然後開始飛快地向他靠近。
顧追深吸一口氣,扭頭就跑。
瞿懷肅倔脾氣上來了,狗攆兔子一樣跟在後面。可惜他的輕功雖好,現在腦殼裡的腦仁跑一步卻要晃兩下,臨抓到人前已經抱着腦袋蹲在了地上。
顧追躲在人群裡,驚魂未定地看着他。
他們鬧騰的動靜太大,阮旸跟路紅玉很快也注意到了他們這邊。
阮旸有些不耐煩地走過去,一腳把蹲着的瞿懷肅踹翻在地,“你消停點吧”。
然後他問路紅玉,“剛才說到哪兒了?”
路紅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躺地上的瞿懷肅,到底還是忍不住問,“這樣真的好嗎?”
“死不了”。阮旸懶得多看瞿懷肅一眼,“走吧,過一會兒該吃飯了”。
路紅玉跟在阮旸後面。
“要是有一天你真的不想養了”,他小心翼翼地跟阮旸商量,“就給我吧?”
這話說出來他其實有點忐忑。
阮旸眉一皺,像是想要說點什麼,但又實在沒有耐性解釋,最後什麼都沒說。
他是阮家人,又姓祁,還是姚睿的孩子,脾氣擰,難長情,性子冷靜卻極端,旁人很難懂他在想什麼。
路紅玉也不懂。
但不管怎麼說,瞿懷肅真的安靜了下來——老大一個蜷躺在地上,大太陽底下曬着,一動不動。
旁邊的人來來往往。偶爾也有人伸手小心試探他鼻息和脈搏,發現他隻是睡着了,也就遵着阮旸的命令沒再管他,在他身上蓋了層幹草做被。
遠處有人在唱不知道誰作的詩,“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瞿懷肅昏昏騰騰地想,有人才高如斯,怎還痛苦如此。
他一覺睡過了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