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他餓的昏了頭,也學過别人吃觀音土。他娘摳着他的喉嚨逼着他吐出來,摳的時候一邊打他一邊絕望地哭——他也哭,痛苦地幹嚎着卻連淚都哭不出來——那時候喉嚨也是火辣辣的疼。
逄憲一直都想不明白。
明明千鐘的糧食可以救無數人的命,當初這些人卻把他們換成了寶石和花椒,塗上了牆做裝飾。
如此奢侈,如此浪費,如此渾不在意,卻對千裡之外素不相識的人們,誓要敲斷骨頭,榨出骨髓。
“啪嗒——”
有東西落在逄憲的腳下。
趾高氣揚的婢女站在牛車前,倨傲地揚着下巴。
“喂,我家女郎賞你的。”
金钗在逄憲腳下滾了兩圈,上面的紅寶石在陽光之下熠熠生光,看起來價值不菲。
許是看他剛才在這裡摳牆灰吃的樣子太過奇怪,車裡那位心善的女郎君便停下了腳步,來普渡他這個可憐人。
逄憲轉過頭去,聲音冷的近乎麻木,“我不要”。
那婢女生了氣,插了腰兩步站到他面前。
“哎,你這人怎麼不識好歹……”
“蓮兒。”
車上的女郎輕聲叫住了她。
蓮兒瞪了逄憲一眼,趕忙跑回去,輕手輕腳地和另一個婢女一起掀開了車簾。
矜貴的女郎君帶着鬥笠,輕盈地引着裙角跪坐在車沿,向着逄憲輕拂一禮,優雅的像是仙鶴一般。
“我非是想羞辱郎君,我雖未讀過什麼書,亦知貧者不受嗟來之食的道理。”
她聲音清婉,舉止動人,帶一點恰如其分的高傲,“可否當是我借給郎君?待郎君他日功成名就,再請還給我”。
逄憲看了她良久,才從婢女手上接過擦拭幹淨了的金钗。
牛車行過逄憲身邊不久,婢女蓮兒才憤憤不平地對車裡的人說,“也就是女郎好心幫扶,不然輪得到他一個吃不上飯的窮漢人前拿喬?等女郎以後做了皇後,他再想要這樣的機會都沒地方去求!”
車裡的女郎呵斥她,“慎言!我尚不曾有如此想法,你又怎可以這樣傲慢”。
今日所見之人明明非池中物,若是日後得了機遇,必如蛟龍得雲雨。
“便是舍了再貴重的東西,若能結下一段善緣,也是好的。”
蓮兒不以為然,但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牛車緩緩駛進朱門停穩,女郎讓婢女攙扶着下了車。
身前有人說話聲音帶笑,“庭芳,好久不見”。
雖然隻聽到零星一點,但也能想見身後的婢女護衛在為什麼驚歎。
薛庭芳頓了一下,摘下鬥笠來,露出一張清水芙蓉般的臉。
“确是好久不見了。”
她端着恰到好處的禮貌,帶着親和不至于疏離的态度,對着薛麟輕笑。
“你總不回來,竟好似成了府中的稀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