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策祁三郎,阮玄滄前一任鎮北将軍祁崇的長子,比阮玄滄要小上一歲,跟阮玄滄一向親厚。
這人死的早,阮旸印象裡沒見過面——但聽說他跟姚睿關系不怎麼好。
姚聞理未被革職流放之前,曾痛罵鎮北将軍和他手下的這幫人亂臣賊子霍亂朝野。檄文傳到朔川,祁策氣得好幾天都沒能吃得下飯。
“指桑罵槐知不知道?”阮玄滄說起這事來心有餘悸,“不光罵我們,還把當時的大将軍做過的不少事也套在我們身上罵,文采又好罵的又狠,好些人都受不住哭了,半晚上驚醒都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包藏禍心……”
後來姚睿到了朔川,祁策拿這事嘲諷她。
其實姚睿跟她親爹也不是很對付,但對子罵父實在無禮,再加上姚睿性子有點護短,兩個人便吵了起來,唇槍舌戰,針鋒相對——之後也互不相讓,你來我往——直到祁策死了兩個人才消停。
阮旸問祁扶搖,“你怎麼證明身份?”
祁扶搖沉默了片刻,從脖子上摘下一個玉石平安扣,托在手心裡遞給阮旸。
平安扣質地細密,圓潤飽滿,隐隐生光,靠着圓孔處精心刻着一個“桓”字。
阮旸把東西收在手裡,站起身,“我會找人查證”。
祁扶搖點點頭,看着阮旸走到門口,輕聲問,“少将軍不殺我嗎?”
阮旸語氣随意,“再說吧”。
他們這邊暫且這樣,路紅玉這邊也不能當自己剛才的話沒聽見,他又問了祁扶搖兩句話,唏噓着叫小婢女多帶幾個人來伺候。祁扶搖傷還沒好,暫時就在他這裡養傷,不與前侍衛長一起送往官府了。
他之前沒怎麼在意過這個一隊長,隻知道這人說話少幹事麻利,現在打眼細瞧,倒真瞧着他跟祁策有三四分像。
若是阮玄滄還活着的時候,突然冒出來這麼個人也不過是讓鎮北軍多添一雙筷子一個碗。可現在阮玄滄已死,鎮北軍分崩離析,阮旸中了毒後隻剩了半條命……這當口出了個前鎮北将軍的血脈子孫——鎮北軍還虛弱着,一個不留神權柄就有可能落在别人手裡了。
也不知道祁策那樣心眼跟馬蜂窩一樣又小又密的人,若能見到今天的局面,是覺得出乎意料,還是能得償所願,或者幹脆暴跳如雷。
路紅玉唏噓,可惜也沒人知道确切的答案了。
瞿懷肅在門口探了下頭,見阮旸出來便跟着他走出一段,才湊近小聲問,“要我幫你殺了他嗎?他現在傷着,我偷偷的,不會留下痕迹的”。
阮旸停下來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暗沉沉的,直看得瞿懷肅心裡發怵。
“怎麼……”
“手伸過來。”
阮旸把剛從祁扶搖那裡拿到的平安扣綁在了瞿懷肅的左手上,看着合适極了。
瞿懷肅舉起手腕來在眼前晃了晃,不明所以地看着阮旸,“你這樣做,屋裡躺着的那個不會生氣嗎?”
阮旸白他一眼,将他甩在了身後,“這次再把東西丢了你也跟着滾蛋”。
“别啊!”瞿懷肅反應過來他是在說那尊佛陀玉像,連忙牽了馬追了上去,“我沒有……你聽我解釋……”
看來阮旸不想他插手這個事。
瞿懷肅猜,是留下預備給逄憲練手的嗎?他也不管逄憲願不願意接這個手……也就是逄憲不會抱怨,其他人全當這是器重。
雖然誰都不曾說過,甚至朔川的人不願意承認,但阮旸真的是個說一不二,隐藏很深的控制狂,受不了别人不按他的想法來:薛麟是這樣,路紅玉是這樣,逄憲以後也會是這樣。
——聽起來像是某種很可惡的家族遺傳。
瞿懷肅意識到這點,心裡胃裡燒灼一般的難受。
但他還是面上未顯,語聲輕快地對走在眼前頭的阮旸喊,“你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