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褚娘子從人群裡站出來,站到他面前。
她色厲内荏,全身發顫,怒斥道,“阮青崖,當着文武朝野的面,你也敢殺人嗎!”
——其實挺有膽量的,雖然阮青崖不喜歡。
阮青崖握住刀,因為手傷感覺不對所以試着揮了一下,揮出一道暗色的刀光。
“還行。”他說,“畢竟在座諸公也不是第一次見孤殺人了。”
天子有三劍,夏王鑄妖刀。
阮青崖手裡的刀銘曰“龍牙”。相傳夏朝太廟裡貢有三把邪刀,其中之一為“龍牙”,裡面用邪法封着龍魂。因為龍有怨氣,千年過去仍不得超生,于是刀也至戾至邪,凡出鞘時,白骨遍地萬鬼哭。
在場衆人皆靜默,眼看着阮青崖一步步走下台階來。
隻有宋之河——他推開衆人跑到阮青崖面前,張開雙臂擋住身後的韓王遺腹子,樣子和很久以前攔着他不讓他殺阮天宥時一模一樣。
他說,“青崖,那麼多人一直在找你的大小錯處。你今天殺了這孩子,你和你在乎的人都會死的。”
阮青崖于是看了阮旸一眼,又看向宋之河,神色甚至算得上平和,像是石頭刻成的白玉像,七情六欲皆不沾身。
他說,“我把樓盈關起來了。”
宋之河愣了一下。
阮青崖把一疊書信扔在衆人之間。
“‘攘外必先安内’?諸公心思我已知曉,那麼今天不管我做什麼選擇,總歸逃不過一劫。既如此,我還是先把想殺的人殺完才好。”
宋之河說不出話來。
阮青崖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讓開。”
在場的衆人其實并不是都想跟阮青崖動手,他們仗着各家帶來的兵甲護衛總數多,能被慫恿着上前無非是在逼阮青崖束手就擒,引頸就戮——不管他到底有罪還是沒罪,承認還是不承認。
可等他真的拿出刀來,又沒幾個人想帶頭跟他和他身後的羽林衛撕破臉。
阮青崖命大,三年前大難不死,七年前死裡逃生,十二年前萬軍叢裡就活了他一個——一次又一次抓着那渺茫微弱的機會活下來,像是沒有弱點,沒有缺口的機械。
若是他今天死了反到還好,若是事後活下來了,惹過他的人想來也不會有好下場。
更何況阮青崖若真是拼着魚死網破的心思,在場注定得血流成河,死上不少的人,說不定裡面會有誰——人都是惜命的,榮華富貴再好,還是得有命受才行。
正在這左右兩難的緊要關頭,遠處有個小婢仆喊了一聲,“殿下!”
“你喊什麼?!一點規矩都沒有!”
許知意剛才提着心,給她突如其來的吓了一跳,下意識地一把抓住她,低聲吼。
小婢仆激動的厲害,也顧不上行禮道歉,沖着場上喊道,“是陛下那邊!陛下醒過來了!”
在場衆人俱是一頓。
又有傳令兵喊,“顧追和他的豹突騎殺來了!”
雖這情勢萬分緊急,但以中散大夫為首的人卻暗中松了口氣,不約而同地想,這就沒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