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意說,隻要阮旸能赢了跟他的比試,他就不再跟阮旸計較了。
一副洋洋自得的樣子,像是笃定自己能赢過現在半死不活的阮旸。
阮旸倒是覺得很新鮮:像這種抛開利益,純粹為了羞辱人而提出來的要求,他已經很久沒有遇見過了——于是便答應了下來。
太平城裡的公子哥,說要武鬥比試,無非也就比比射箭和騎馬,人多了還能打打馬球,總歸不會真刀真槍的互相比劃。
高陽王封地離邊塞近,自是有為邊防養馬蓄兵。許知意是高陽王的兒子,總覺得自己馬上功夫高人一等——于是帶了阮旸,直奔城外的馬場。
馬場廣闊,寶馬如雲,負責照料馬場的人小跑着跟在他們身後畢恭畢敬。
馬場裡還有一個寬敞的球場。球場方形,四周築有圍牆,建築對稱,天圓地方,兩端各有六個月弧形的球門,球門後是像屋子一樣奢侈豪華的鞠室。
球場邊上還建了檢閱台,台基很高,台階修整,右側還修有一條平面斜坡,方便乘坐車馬的人直接登台觀看。
周圍設有錯落的大小燭台,最大的有十圍之粗,搭配的火燭一燭能費錢數萬。要是想要夜裡來,球場亦是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阮旸笑道,“這地方好。”
柏水清還沒想明白他是什麼時候給許知意套的麻袋,“你是什麼時候幹的?我怎麼不知道?”
他像是被主人外出狩獵時獨自關在家裡的獵犬一樣痛苦地轉圈,“你怎麼能不帶我呢?”
阮旸真的好煩他,“怎麼就确定是我了呢?我不能是被污蔑的嗎?”
柏水清生氣了,“不可能!你都說了,那無非就是做的早晚!也就小郡王不當回事,以為你是在哄他!”
柏水清的聲音提的高了。許知意收拾好過來,模糊不清地聽見了最後一句。
他嗤笑一聲,看着阮旸,“怎麼,這麼慣着薛麟,你們不是有仇嗎?還是殿下也想過做皇帝?”
這其實算句調侃。
都說薛郡王若是生成個女兒,憑那套相貌、身份和背後的勢力,無論皇帝換成誰,都必定是要做皇後的。
哪怕薛郡王不是個女兒,還是老有人嘴上說着不在意,人卻整天在他跟前晃,下意識地以為得了他的青睐,自己也就有做皇帝的本事了。
許知意現在臉上帶了傷,看着沒之前那麼油膩裝腔,倒是變得順眼了一點。
他眼神陰郁地調着手裡的弓弦,也不知道是在嘲諷誰。
“有這種想法的人全是蠢貨,要是傳國玉玺落在誰手裡誰就是皇帝,孫武烈最後也不會落得個橫死的下場。”
阮旸也挑了把趁手的弓。
“女人不該成為皇位的贈品,人不應該做成物件。不管我跟薛麟有仇還是有恨,我都不希望他是這種命運。”
許知意覺得有些可笑,“殿下想他自由自在?憑什麼衆生皆困苦,他卻能一直獨善其身?”
阮旸看向許知意,這是他今天第一次正眼瞧他。
“你快入魔障了。”
許知意沒否認,“我還看殿下你不順眼呢。”
阮旸點頭,“看得出來。”
許知意死盯着阮旸,手中的弓對着他引開,“那殿下也應該早就知道,這世上不止我一個人嫉恨薛麟,也不止我一個人視殿下如腹中刀眼中刺,欲除而後快。”
阮旸面色不改,“等你有那個本事再說”。
許知意要跟阮旸比狩獵。
西京的春日仍然蕭瑟,成群的獵物不好找。
于是馬場裡找來了幾十個重刑犯散在獵場裡,身上綁着鈴铛,拿到鈴铛便算上一個人頭。
許知意往天上放了響箭,眼看着這些囚犯恐慌地四處逃竄。
他拉着缰繩,縱馬跑出幾步才對着阮旸回過頭來,“殿下說的沒錯,确實像我這樣的人,從頭到尾也隻會靠自己所有的特權活着。”
許知意跑出去好遠,柏水清才湊到阮旸身邊。他在外人面前往往恪守本分,除了應聲一般不說話。
“你對他說了什麼?讓他擺出這麼一副世間不值得,馬上就要看破紅塵的樣子?”
阮旸跟他解釋不清,他隻能無奈地閉上眼,“都說了不是我了……”
薛麟過來的時候,柏水清還在想。
他叼着根枯草,語氣沉重地對薛麟說,“他背着我在外面有人了。”
薛麟噎了一下,“你說的是阮旸?”
“嗯。”柏水清靠在大樹上,語氣感慨,“連我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天仙,得這麼瞞着。”
薛麟當然不知道他嘴裡的“天仙”還能給人套麻袋,心裡滿是好奇,幾乎就要忘了自己為什麼追着阮旸到這裡。
等到他聽了阮旸和許知意的賭約,立馬着了急。
“他那樣的身體情況,怎麼能跟人比騎馬打獵呢!”
薛麟急了,“出事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