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你這次病了是因為我娘給你下了毒。”
“應該不是。”阮旸回答說。
謠言中的手段太低劣了,華陽公主估計看不上。
“是我自己身體本來就不好,又着了涼。”
薛麟的臉色好了一點。
“你知道姚赫回來了嗎?”
阮旸頓了一下,搖頭。
“我本來以為他會立馬趕來見你的……”薛麟說到一半,注意到他表情不對,便不再說了。
薛麟來的不多,并且沒有規律,有回還撞上了溜出來的阮天宥。皇帝陛下塞着一嘴的糕點,像是隻受驚的獐子般擡頭瞪着他。
薛麟翻着白眼,“年前陛下您不應該政事很繁忙嗎?”
阮天宥臉上難得現出點窘迫來,艱難地開口說,“這幾天王父總來找我商量事情,在他身邊我經常緊張的吃不下東西”。
當年阮天宥剛登基時,朝堂并不穩固,他這個皇位也坐得搖搖晃晃——于是在外祖薛氏的主持下,拜了阮青崖當亞父,讓阮青崖做了攝政王。
攝政王為了固權使過不少雷霆手段。阮天宥現在想來還心有戚戚,對這個人的敬畏和懼怕已經刻進了骨子裡。
更何況阮青崖還殺光了他的同父兄弟……
薛麟用鼻子哼他,“出息呢?你可是皇帝!”
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姑舅兄弟,私下裡相處起來就少了些規矩。
阮旸捧着熱漿酪看着他們,并不插話。
馬上就要過年了。
工部上了折子。
去年開始工部負責修繕西京,擴建太平城。這是浩大長臉的事,工部不敢有絲毫怠慢,卻逢年節輪換,又到了時候要召一批新的工匠上番,可是以前的工匠手裡的活才做了一半,交接起來便生出很多麻煩。新任的工部大夫頭疼的不行,為了提高效率,上請皇帝批給些可以長期征用的勞力。
民部中大夫啐了他個狗血臨頭,說是這樣下令便荒廢了勞作,平民生活生産勢必受影響,百姓必生怨言。
于是兩位中大夫在朝堂上大吵一架,一個說另一個目光短淺,另一個說前一個竭澤而漁。
吵着吵着,又搬出前朝已經廢除的匠籍制來。朝堂之上分成兩派,各執一詞,唇槍舌戰。
皇帝無奈,勸說多次兩邊冷靜均沒有效果。
兩位中大夫吵得不可開交,可是身邊卻逐漸安靜下來,隻留他們兩個位于中心的人臉紅脖子粗,就差動起手來。
工部中大夫最先察覺不對,果斷住嘴站定。
民部中大夫心裡一緊,隻聽一聲悶沉的撞珠聲響在耳邊。他迅速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大司農,立馬垂首站在原地。
朝堂深闊,隻聽見佛珠撞在一起一聲聲響,“哒——哒——”。
佛珠每撞一次堂上的群臣心都往上提一分,頭也往下越壓越低。
齊王這才擡起眼,不鹹不淡掃過堂上噤聲的衆人。他一身黑色的蟒袍繡着銀線,手上盤一串紫檀佛珠,桓柱的大片陰影罩在皇座下他專用的大椅上。
他臉上不帶什麼表情,隻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陰影裡格外醒目。
“你們繼續說啊,孤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