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雲嬷嬷也不是好糊弄的,小将軍當年的處境是經常受傷流血,這娘子既能救人,怎會被一點點血腥場面吓住。
也怪小将軍從不向老王妃細說雁歸樓中的事,隻托老王妃重謝池二娘子,自己傷還沒好就去了南疆,再無音訊。
老夫人得不到寶貝孫子的任何消息,隻能把目光投向當事人池夏的身上。
可私下裡一波接一波的謝禮送出,都沒能撬開秦氏的嘴,讓她們見到池家二娘子。
還好,有了轉機。
昨日池府門前宣旨,這位池二娘子親口說心系賀小将軍,老夫人得知,激動得不得了,吩咐雲嬷嬷備些賀禮,親自送給池二娘子。
老夫人不是惦記孫媳婦,而是認為她敢如此抛頭露面,定跟她寶貝孫子有往來,能探聽到一兩句消息都能安了老人家的心。
今日一大早又來報說淑妃娘娘的宴會上有池二娘子的名字,老夫人趕忙讓那新冊封的賀王妃帶着雲嬷嬷進宮。
這邊賀王妃猜到老夫人讓她進宮目的,但得此機會能彰顯她王妃身份,也是正中下懷的好事,進了宮便不再管雲嬷嬷所為,身着華服直奔淑妃寝宮。
雲嬷嬷提及雁歸樓,也是有意提醒池夏,這些年收了賀王府禮,也該親自解釋當年事情。
可聽着池夏口中跟秦氏無二緻的答話,雲嬷嬷不免氣餒,不怪池夏守口如瓶,隻怪秦氏太過霸道嚴厲。
“那這些年,二娘子可知南疆戰況?”雲嬷嬷揣着最後一絲希望問。
南疆?閨閣女子怎麼會關注行軍打仗之事,池夏心知肚明這是在問賀小将軍消息。
她輕聲道,“不知。”可是看到雲嬷嬷一臉失望,她竟然想到深宅中的老王妃,以淚洗面,寤寐思服的模樣,不免恻隐。
靠近幾步低聲道:“昨日來接家父下朝,聽到車外幾句議論,我不知什麼意思,嬷嬷聽了若覺不妥,便當我沒說過。”
雲嬷嬷眼中精光一閃,樂得答應。
池夏聲音壓得極低:“南疆軍中上奏,南诏國内或欲納貢稱臣。”
納貢之後,戰事結束,賀小将軍就有可能回朝……池夏沒有添油加醋,其背後的意思全由她們自己想。
昨日滿城都是太子跟池家二女的傳言,賀王府和賀老王妃自然沒顧及朝堂變幻,是以漏過這個消息,今兒倒是讓池夏點了醒。
她感激地拍拍池夏的手。
看着如此聰慧的女子,雲嬷嬷心裡喜歡,可一想到太子所為,就替二郎惋惜,“二娘子的婚事,可算定了?”
見她被這話問得神色發懵,腳下踉跄,雲嬷嬷手快扶住,才自知失語。
良久,她幽幽吟道:“淼茫積水非吾土,飄泊浮萍自我身。”
吟詩一句,自覺矯情,随即強顔歡笑:“尚無聖旨,全憑太子一言。無論定否,都不敢勞嬷嬷挂心。”
這話聽着心酸,不但認命,還自絕于同賀王府的關系。
那擠出的慘淡笑容,令人心疼,本該是人間富貴花的女子,也是他們賀王府的恩人,如今卻自比浮萍。
雲嬷嬷卻沒有安慰的立場,也沒有做主的資格,想着回去禀了老夫人,再由老夫人寬慰吧。她今日的任務就是好生将池二娘子送出宮。
淑妃娘娘的賞花宴設在午後的群芳苑。
這個季節,最後開放的幾棵梅花樹已無人問津,麗人們都站在一顆碩大的櫻花樹下,任花瓣如雨般灑落肩頭。
池夏入館後,一眼便認出高台上的淑妃,富麗堂皇、貴氣逼人。身姿斜倚着,華麗的羅裙由碧玉蠶絲織就,鋪開來猶如蔥郁枝蔓上的一朵嬌花,遠觀高台,亦有美人如玉之感,配着下面的花紅柳綠,活像一副西王母俯瞰瑤池衆仙同樂圖。
她自是不配跳入瑤池,恭敬叩拜後,默默退至流水曲觞的末席。
期間有人邀她同去吟詩作賦,她都以才疏學淺拒絕,兩個時辰裡沒有挪動一寸身子。
被美人們頻頻抛出鄙夷的目光也不覺難堪。
畢竟她們來找她,都是因為太子,看不起她,也是因為她配不上太子。
隻是她們沒想到,她們質疑她的同時,也是質疑了太子嗎?
池夏暗自得意,丢人事小,抹黑太子顔面事大。最好太子厭惡她至極,早日取消這門婚事。
池夏暗自得意的樣子以為瞞過了所有人,卻不知高台上的淑妃早已看穿,慵懶一笑:“許久不見如此有趣的人了,就是小家子氣了些。”
旁邊宮人堆笑應和:“娘娘說的是啊,不知如何被太子看中,也不怕将來鬧笑話。”
“蠢貨。”淑妃杏眼瞪去,斥道:“不知道便不要妄言。若傳到未來太子妃耳中,本宮可救不了你。”
宮婢駭然。宮人傳言她還不信,她家娘娘都這麼說了,這女子恐怕真會成為太子妃。
隻是不知,這位看似平平無奇的女子,怎會有如此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