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習羽的美貌,當年是得到過近二分之一北阙大學學子認證的。要知道在這種學習氛圍濃厚的校園裡,想要被一群學神大佬因為容貌而駐足片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是小家碧玉就能達成的成就。柯習羽出身好、學習好、性格好,若說她從小學到大學都是校園裡的風雲人物,沒有人會感到奇怪。
如此出挑的一張臉,鄭瀾月即使是在營帳的角落裡,單看那被強按着壓低的側臉,也能一眼認得出來,這就是那個她曾經相處過幾年的室友。
鄭瀾月記得,在阙大上學時,柯習羽很愛穿各種各樣好看的裙子。她本就生得高挑,身材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基本上穿什麼都好看。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大概是自阿瑞烏人入侵挪得星以來吧,她便将她的那些裙子塞進了衣櫃深處,取而代之出現在她身上的,是像現在這樣的一身獵人裝扮。
她加入了獵人的組織。
鄭瀾月到底是名校高材生,雖已淪落至此,腦子在不受到阿瑞烏族契約幹擾的前提下仍舊轉得飛快。她很快就理順了眼前這一幕究竟是個什麼情況,看樣子柯習羽是加入了獵人組織,被派來刺殺吳風了。結果她很不幸地沒有成功,現在還把自己給搭了進去。
得救她。鄭瀾月想。
可是……該怎麼救?她自己如今都是階下囚,更遑論去救自己的同類了。
柯習羽被幾個阿瑞烏族侍衛壓着跪在地上,負責主持圍獵的族中長輩走到她面前,狠狠一腳踹到了她的臉上。
“賤種!”他厲聲喝道,揪住柯習羽的頭發,幾乎将她提離了地面,“你是哪支獵人隊伍的?隊長是誰?”
鄭瀾月在角落裡遠遠地看着,隻覺心驚肉跳。她看到柯習羽不管被那些阿瑞烏人怎麼對待,始終高昂着頭顱,一副蔑視的神态。她美麗的臉蛋被灰塵掩蓋住了昔日的光彩,她的唇邊挂着呈半幹涸狀态的血迹,她像一個有尊嚴的偉大的戰士,縱使身陷敵營,卻始終不肯向自己的敵人低下頭。
鄭瀾月看着看着,便慢慢地垂下了她自己的頭。
當年讀本科時的她難掩骨子裡的好勝,與同寝室的柯習羽各自展現着不相上下的風華。她們是對手,更是朋友。她們會在學習和生活上互幫互助,她們一直相互較量,也曾數次并肩作戰。
而如今,鄭瀾月還比得上柯習羽嗎?
又或者殘酷點來講,她還有資格做她的對手嗎?
她覺得自己像是隻在陰溝裡苟活的老鼠,默默地在暗處看着昔日的好友兼對手為了家國而抛灑鮮血,即使她沒有成功完成任務,在鄭瀾月眼中,她現在所做的事情是有意義的,是遵從本心的。
直到營帳入口處的簾子被猛地掀起,幾人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鄭瀾月才猛然被拽回了現實。
吳風等人進入營帳,鄭瀾月看到,他的臉上挂了道淡淡的血痕。除此之外,她沒有發現其他受傷的痕迹。
“殿下!”營帳中的人這時都圍了過來,關切地問道,“可有受傷?”
吳風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在營帳中環顧了一圈,目光幾乎緩慢地掃過了營帳中的每個人。一時間,連那暫時負責主持工作的族中長輩也屏住了呼吸,竟不敢在吳風面前發問得太過操切。
吳風收回目光,唇邊浮現出了淡淡的微笑。他說:“多謝各位的關懷,我沒什麼事。”
“那便好。”衆人都松了一口氣。
長輩問道:“殿下,這個因弗枘該怎麼處置?”
吳風瞥了眼地上仍然努力高昂着頭顱的柯習羽,沒有答話,而是給自己的近侍使了個眼色。立刻,柯習羽被幾個人拉了下去。鄭瀾月看着她被拖出營帳,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顯眼的血痕。
見吳風如此,想來他必定是有自己的安排,不會讓那因弗枘太好過便是了。于是,長輩們也不再多問,招呼着正在七嘴八舌讨論着的小輩們入座。
吳風朝自己的座位走來,鄭瀾月立刻坐直了身子,緊張地注視着他越走越近。
吳風似乎從進營帳之後就一直在回避與她對視,這會兒也不和她說話,直接坐在了鄭瀾月前面的座位上,順手拿起了面前的金杯。
“殿下。”鄭瀾月叫了他一聲。吳風聽到了,轉過頭來看着她。
“這個茶……要慢慢喝。”鄭瀾月垂下眼簾,低聲地提醒他道。
吳風聞言,似乎有些驚訝她會做出提醒。不過那驚訝的神色也隻是轉瞬即逝,他點點頭,示意鄭瀾月他知道了,便又将頭轉了回去。
鄭瀾月在後面看着他的背影,卻是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