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将至(1)
姜至成功破防,好笑地拍了李惟鈞一下,但也想到今天是他生日呢,總不能就這樣哭哭啼啼過完剩下的好時間吧,于是盡量讓自己克制下來,害怕影響到他的心情,也不說話,窩在他腿上平複呼吸。
這個姿勢被他摟住,讓姜至覺得自己像是被他捧着的什麼稀世珍寶。
她哭得很慘,眼淚是真心實意為他而流的,李惟鈞卻可恥地從中感到幾分愉悅,面貼面擁抱的姿勢讓他們之間的距離幾乎變為零,身體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不知道是誰的體溫越來越熱,到最後他就像是抱了一個火球。
姜至也這樣認為。
她能感覺到李惟鈞呼出的氣息灼熱,側頭時不經意刮過她耳廓的嘴唇也滾燙。
姜至心尖越來越燥,所有的心疼與難過在這股溫度的熨帖中全然變了調,不知不覺間,她的腿僵了,卻像個青澀的笨蛋一樣不知道該怎麼動。
李惟鈞說:“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姜至找到機會動了動身子,兩條腿的麻勁兒讓她蹙着眉“嘶”了下,“什麼?”
她的眼睛還是很紅,得趕緊冷敷,李惟鈞蜷起手指,在她眼周輕柔地按了起來,“我的生日禮物呢?”
“在民宿放着,”姜至看了眼時間,猛地從他懷裡退出來,背脊隔着他的手掌抵住方向盤,“回去吧,都這麼晚了。”
李惟鈞拍了拍她的大腿,意味深長地看着她,“能自己坐過去嗎?”
姜至按在他肩膀上,成年男人寬闊的骨架在掌心下舒展開,緊實的肌肉壓根兒捏不動,渾身是勁為什麼不好好利用呢,她毫不客氣地說:“是你抱我過來的。”
李惟鈞笑出聲,掐着她的腰兩側把人放回去,“嗯,我抱的,我永遠負責。”
雨下得太大,李惟鈞沒有開特别快,回到民宿已經快到24點了,他先下車從後備箱拿了一把傘,再繞回到副駕駛接她下來,春末的雨絲雖然溫柔,但混着夜晚的風朝她傾斜過來,還是有點冷的,姜至打了個哆嗦,裙角濕了,濕漉漉貼着她的小腿。
再一側頭,燈影下,李惟鈞半個肩膀也濕透了。
降落的雨幕模糊了所有感官,天然的白噪音讓姜至大腦放空了一瞬間,在那一瞬間裡,她任由自己的心去選擇,一把抓過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讓他摟住她,還往他懷裡擠了擠,對上李惟鈞漆黑的目光,說:“你個子太高我夠不到你,隻能讓你來摟我了。但你拿的這把傘有點小啊。”
李惟鈞扣緊她的肩頭,“将就一下,後備箱隻有這一把。”
“你不冷嗎?”她的目光仍舊放在他濕透的半邊肩膀上。
李惟鈞說:“不冷。”
姜至急了,把傾斜的傘扶正,“笨蛋,偶像劇才像你那樣打傘啦!”
一進屋子,姜至就先扯了條幹毛巾披在李惟鈞腦袋上,趙理明在值夜班,倒了兩杯熱水遞給他倆,李惟鈞擦着頭發問他今天民宿情況怎麼樣,他說有三對情侶來住店,不過自打他們晚上從外面回來,就再也沒從房間裡出來過。
今天确實是情侶紮堆日,姜至還在琢磨民宿房間有準備那些東西嗎?她從沒注意過這件事。
很快,姜至三兩口喝完水,着急拽着李惟鈞上樓看禮物,兩個人踏上二樓,她就隐隐約約聽見樓道口正對面的房間鬧出幾聲動靜。
雖然有隔音牆,但還是斷斷續續能聽見細微的聲音,好像是在挪櫃子,櫃角摩擦在地面上發出“呲啦”一聲,很短暫,随之而來的就是女人柔媚的嗓音。
姜至腦子裡卡殼了兩秒,一下就明白過來,在這裡住這麼長時間還沒聽見過現場直播,差點都忘了這裡是民宿,情侶來民宿都會幹些什麼呢?
她沒控制住自己,想的有些多了,耳朵噌的一下熱起來,頭也不擡地往房門口走。
李惟鈞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面,她都不好意思擡頭看他的表情,結果越不好意思那道聲音就越清晰,像跟她對着幹一樣在耳邊立體環繞,走廊太安靜了,身後的男人也依然沒出聲,可她似乎卻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燒紅的耳尖上,這讓姜至尴尬地扯了扯唇,心裡一急,輸密碼的手便抖了,提示錯誤。
她赧然嘟囔了句,慌亂之中,李惟鈞蓋住她的手背,她被燙了一下,下意識側頭,嘴唇差點擦着他的臉頰,他輕聲說:“慢慢輸。”
啪嗒一下,門打開,姜至像看見救星一樣紮進屋裡,關上門,走廊那道羞人的聲音終于被隔絕了。
她轉過身,李惟鈞就站在她身後,眼神肆無忌憚地放在她臉上,放在她的嘴唇上,呼吸節奏被壓抑得很慢,很低。
他和以前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屋裡沒開燈,密集的雨點打在她的窗柩上,就像打在她心髒一樣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姜至深吸了口氣,沒忘記先幹正事,打開壁燈,暖黃色的光亮起來,兩個人同時眯了眯眼。
李惟鈞先聞到了熟悉的橘子香,緩緩睜開眼睛,他送的那個香薰蠟燭擺在她的床頭。
姜至把桌上的禮物盒遞給他,“喏,送給你的24歲生日禮物。”
李惟鈞笑着接過來,“我能現在拆開嗎?”
姜至忽然有點緊張,會不會太簡陋了?他會喜歡嗎?點點頭,道:“可以啊。”
是她手織的藍色圍巾,藍色手套,和一張小毛毯。李惟鈞眼底閃熠,總算知道她這段時間為什麼總是一個人在屋裡待着了,指尖輕輕上去摸了摸,毛線觸感柔軟,“謝謝你姜至,我很喜歡。”
“這是我第一次給男生織這些,雖然現在這個季節用不到了,但你以後用得上啊。”姜至看着他寶貝的眼神,語氣也放松了,“其實我本來打算給你織一件毛衣的,已經跟鄭阿姨學會了,但是時間太緊來不及,就給你織了一條毛毯,午睡的時候可以蓋肚子。”
李惟鈞擡眼,“第一次給男生織?”
“對,你幸運吧,我都沒給我自己織過東西。”
李惟鈞蓋上蓋子,把禮物抱在懷裡,很認真地說:“我給你織,以後我都給你織。”
姜至不說話了,盯着他緊貼着身體的上衣,肩膀那裡的顔色要比别的地方深許多。
這個男人好可惡啊,又來勾引她了。
他不是個随随便便給女生承諾的人,也并非不懂什麼是“喜歡”的人,那他說了那句話,現在還在等什麼呢?
姜至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她的胸腔來回跑動,幾欲要跳出來。
是因為她喝了酒,太急躁了嗎?這個場合是不是不太合适?可什麼場合是合适的呢?
李惟鈞看着她輕輕咬着自己的嘴唇,殷紅的顔色在暖黃的燈光下愈顯明豔,他喉結滑動,瞥開視線,“你的裙子濕了,換身幹衣服早點睡覺吧,我待會兒給你送一杯熱茶上來。”
姜至直愣愣看着他,他轉身欲走,她決心不再等了,叫住他:“李惟鈞,你為什麼要給我織?”
李惟鈞明顯愣住,被她的直接撓了下。
姜至又問:“為什麼隻拿一把傘?你的後備箱有兩把,都是我放進去的。”
李惟鈞的思緒慢慢反應過來。
她的耳膜也在鼓動着,忍着羞燥,直視着李惟鈞的眼睛,追問:“為什麼要留我在盛夏将至?”
“為什麼要讓我入股?”
“為什麼專門給我買清潭的橙子?”
“為什麼單獨教我滑雪?”
太多太多了,太多他做過的事情,好像都是為了她。
姜至問完,反倒充滿了勇氣,雙眼亮晶晶的,她甚至不用聽李惟鈞關于那些“為什麼”的答案,自己就能得到一個喜人的結果,“李惟鈞,你喜歡我,對嗎?”
李惟鈞張張嘴,可他的腦子太亂了,身體像是被點燃,這些直白的問題一個個朝他砸過來,讓他恍然想起許多,他想起高中的姜至,想起預想中的表白……
可在觸碰到姜至真摯坦然的目光時,亂糟糟的思緒又猛然變得清晰起來,心潮從未有這樣澎湃噴湧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