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摸了摸耳垂,“哦……是你姐姐啊,那我誤會了,比你大七歲?真看不出來,長得好年輕哦,感覺跟你歲數差不多。”
李惟鈞心裡還是懊惱,該讓方其瀾來聽聽這種誇贊,他不太會誇人的,從沒誇過哪個女生:“我姐就愛聽這種話。”
不過,姜至又反應過來,他貌似是在跟她“強調”這件事——“他沒有交過女朋友”的這件事。
這是姜至從李惟鈞的一字一句和眼神裡讀出來的。
他突然笑起來,極為真誠地說:“真的,沒騙你。”
更禍水了……
“那你怎麼也不找呢?”她視線往一邊瞟,随口問道,身邊跟他這麼大的人确實基本上都已經談過戀愛了,“你要求很高啊?”
李惟鈞微歎了口氣,卻沒有那種失落,看上去反倒很淡然,稍稍拖着點音,慢悠悠道:“是啊,就等着我那一個有緣人呢。”
姜至心說,那你可單着吧,要求太高追求完美,那就注定孤寡。
她眼眸一垂,突然意識到,他們倆靠的很近很近,他一隻手搭在她身側的吧台上,這樣的姿勢下她幾近被他攏在懷抱裡。
太近了。
他們是什麼時候靠的這麼近了呢?
姜至僵住了身子,聞到他身上有股很好聞的香氣,也好熟悉啊,想不起來是什麼了……
見她盯着自己的手,李惟鈞也猛然意識到自己剛才有點急了,太着急跟她解釋,不過姿勢仍是沒變,隻是語氣緩和了下說:“我姐要是趕上休息日有空了也會來店裡看看,裝修的時候她添了點兒錢。不過她來的次數不多,她是警察,而且還是刑警,平常很忙。”
姜至回過神,琢磨幾秒琢磨出一句:“你倆還挺像的,一笑起來很像。”
李惟鈞拎起車鑰匙,笑說:“我們倆長得都像我媽。”
“走嗎?”李惟鈞問她:“這會兒過去正好能碰見他們老闆上班。”
剛才的烏龍讓姜至覺得自己得裝一裝,畢竟一會兒說不要他去一會兒又說要他去挺古怪的,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故作驚訝地說:“也是啊!都這麼晚了,我今天早上睡過了頭,那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李惟鈞配合地點點頭,笑着跟在她身後,姜至拉開副駕駛的門才發現他換車了:“你換新車了?”
“上次那輛車是我姐夫的,這輛是我的,昨天出差到家剛剛把它提回來,我在省外出了半個月的差,一直沒在西途。”
怪不得,姜至說:“挺忙的吧。”
“嗯,主要是得連軸轉,見了很多人,雜事太多,所以一直沒問你最近情況,不過幸好你給我打電話了,這事兒你告訴你爸媽了嗎?”李惟鈞說。
姜至說沒有,“沒敢跟他們說,他們要是知道絕對得沖過來帶我走。我那工作雖然忙,但是工資發得準時,公司環境也還可以,暫時還不太想離職。”
“看到你在朋友圈發學生合照了。”
“我帶了兩個初一一個初三,還有兩個高三一對一。”
“那是挺忙的。”
“是吧,每天說話靠喊,要不鎮不住場子,嗓子都要冒煙了,幸虧我嗓門本來就比較大,不然肯定得啞。”
李惟鈞似乎對此深有感觸,“嗯,你确實不太擅長小聲說話。”
“什麼?”
“我的意思是你聲音很洪亮。”
她又忘了。
盛夏将至離新青年不遠,姜至和李惟鈞東扯西扯,沒一會兒就到了目的地。
老闆在保安亭等着他們,李惟鈞開着車七拐八拐停在一棟居民樓下。
這公寓從大樓外觀來看,時間夠老的了。
“别看外面不怎麼好看,但房子裡面我這兩年剛剛精裝修了一遍。”
就在一樓,老闆打開房門,裡頭就是一個普通的三室一廳格局,不過空間不大。
“那邊兩間都是租出去的民宿,你要是租單間的話就是這一間了。”
卧室很小,一進門是一張小課桌,緊挨着小課桌放了一張單人床,衛生間在床腳的位置。
一覽無餘。
不過倒是幹淨。
老闆說:“小是小了點,但這價位已經很不錯了,平常民宿客流量不多的時候這一整套房子就你自己住,很自由,廚房也能随便用,洗衣機就在廚房裡。”
李惟鈞沒說話,他雙臂展開估計都比這間卧室寬,床是緊貼着牆放的,旁邊的過道隻能容納一個人走。
姜至問老闆:“月租多少?”
老闆看了眼李惟鈞,知道他也是開民宿的,便沒給高價,“850一個月。月付季付年付都行,而且wifi我這兒已經給裝好了,不需要你再交網費,家電也是齊全的,煤氣竈也能用,拎包入住就行,唯一需要你自己掏的就是水電費。”
李惟鈞打量幾個牆角:“電表和水表每個屋是分開的?”
“這個屋一直都是租單間,所以接的是新電表。”
正說着,隔壁的租床位的人回來了,是對情侶,老闆跟他們打了個照面,那對情侶進了屋,關上門。
姜至還想再壓壓價,說:“您這屋确實挺幹淨也挺方便的,我們約了别的房子,先去看看别的房再聯系您。”
“是!人家退了房我們就抓緊收拾,幹淨得很,而且這小區門口就是飯店,往東走幾百米就有公交站,離景區也近,幹啥都方便!你轉一圈再看我這兒性價比絕對高!”
李惟鈞側着身走到衛生間門口,上廁所睡覺必須得拉窗簾,衛生間的窗戶安了三扇,能很清楚看到樓外頭人來人往。
“現在是冬天還好,老小區一樓夏天的時候下水道不反味兒嗎?”
老闆被李惟鈞問住了,“那房租再給你便宜點兒!800一個月。”
姜至和李惟鈞對視一眼,正要說話,在屋裡聽見隔壁情侶吵架的聲音。
隔音也算不上好,每晚估計都能聽見現場直播。
老闆可能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連忙解釋:“他們是住店的,兩個晚上就退房了,隔壁是個大床房。”
“行,”姜至說:“我們先去跟另一個房東碰個頭再說。”
坐上車,姜至跟李惟鈞吐槽,“你看見沒,他那空調插頭是鎖着的,用空調得交錢吧。”
“應該是,空調外殼都發黃了,估計用得時間不短,生産批次早,功率大,開着費電。”
“要住嗎?”李惟鈞直白地說:“不太建議你住這間,他這兒是一樓,廁所還朝外,其實不太方便,隔音也肯定沒有高層好,你沒往裡看,衛生間是蹲便,夏天很容易反味。”
姜至已經在找别的房了,“我覺得也不能租,先看看别的吧。”
逛到快四點,沒什麼收獲,這個時候不太好租房,得考慮通勤距離,不能離公司太遠,還得考慮安全問題,而且這周圍有兩個大學,有很多學生都在校外租房,剩下的房子不多了,姜至看了兩間合租和一套整租,要不就是合租屋子髒亂差室友太邋遢,要不就是姜至覺得裝修不滿意,整租又隻能一簽簽一年合同,租金太高,基本沒什麼合适的。
李惟鈞陪她快逛了一天,從早上日出逛到傍晚日落,太陽在斜斜下墜她的心情也在斜斜下墜,再請一天假?那要扣35塊錢呢,還得再跟别的老師調班補課,很麻煩,願意換課的老師不多。
姜至在一邊嘟囔,“沒想到現在找個房合适的房還挺麻煩,要不就去住那個新青年?再壓壓價應該是可以的。”
“還打算将就?時間一長,最多不超過一個星期,你就受不了了。”
姜至被他說得面上一臊,“……我也沒那麼挑剔好吧!”
哎,高中因為在宿舍睡覺睡不好,甯願每天早上早起半小時頂着黑眼圈咬着早飯來上學,甯願每天晚上打着哈欠擦着黑回家,也得辦走讀的人,是怎麼認為自己不挑剔的呢?
李惟鈞輕聲笑,忽然叫她:“姜至。”
“嗯?”她盯着手機,沒擡頭。
“姜至,”他又叫了她一遍,“留在盛夏将至吧。”
姜至一頓,擡眼。
李惟鈞把車停下,側頭。
手機屏幕滅了,白色的屏幕光消失,昏黃的落日餘晖照進車裡,他們倆眼中的彼此鍍了一層自然的,溫暖的橘色光影,姜至覺得李惟鈞此刻的眼神熠亮,非常亮。
他剛才沒有問她“要不要留”,這次也是,直接了當地告訴她:“留在這兒,你的房間不再對外預定,我按市場價收你房租。”
姜至感覺自己的腦子不轉了,她想到很多,然而最終卻也隻是說:“你虧了。”
李惟鈞看向前方,太陽徹底落下去了,天色一半是燦爛的橘黃一半是将暗未暗的藍,晝長夜短,寒冬将盡,春天快要來了。
他重新發動車,目的地是盛夏将至,在副駕駛姜至直直朝他看來的愣怔目光裡,說:“不虧啊,姜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