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與春的距離(8)
姜至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心裡暖融融又複雜,李惟鈞好像一個哆啦A夢啊,而且他這哆啦A夢口袋裡的東西都是她喜歡的。
她驚喜道:“你店裡居然還有香薰?你也喜歡這個味道啊。”
李惟鈞對前一個問題不置可否,隻回答:“這個味兒還挺安神的,睡不着就點上。”
姜至盯着他外套裡的家居服,下半身是淺灰色長褲,上半身是一件略寬松的圓領黑色短袖,襯得皮膚很白,“謝謝啦,你也快去休息吧,耽誤你這麼久的時間。”
李惟鈞說好,囑咐她:“睡飽再起床,你的臉色很差,姜至。房子的事情不用着急,有合适的我也幫你看着。”
姜至眨眨眼睛,嘴角帶着笑朝他晃了晃手裡的香薰,“晚安。”
李惟鈞也說:“晚安。”
姜至關了燈點上香薰放在床頭櫃上,黃暈的火苗給屋子蒙上一層暖黃,米色的蠟燭融化,散發出淺淡的氣味,是她熟悉的柑橘味,她最喜歡吃各種各樣品種的橘子和橙子,酸的甜的都喜歡,也喜歡各種各樣橘子味道的東西。
剛上高一那會兒她是住宿生,但她這人當時有個毛病,就是太認床,開學軍訓那幾天根本沒睡好覺,一直失眠,軍訓結束回到家就把在家裡常用的香薰蠟燭也帶到學校裡去了,心想有熟悉的味道應該能睡得好點,結果最後還是因為沒扛住失眠,辦了走讀。
之後上了大學不經常回家,認床的毛病才好起來,就沒有再用過這種香薰蠟燭,也很久沒有再買過。
姜至打了個哈欠,眼皮發沉,燭心的火焰在眼睛裡搖搖晃晃,到後面越來越模糊,合上眼之前,姜至才想起來這香薰蠟燭是她初中随便在清潭一家文具飾品店裡買到的,現在那家店早就關門了,那李惟鈞是怎麼搞到的?
*
“我那一小箱子東西呢?”
方其瀾好不容易有了個休息日,來盛夏将至走了一圈,結果發現她放這兒的洗護用品全不見了,連帶着那些還沒來得及用的幹發帽護發精油也都不見了,就剩個空箱子扔這兒。
李惟鈞正在幫鄭阿姨搬菜,也沒擡頭,彎着腰一隻胳膊抱起三顆白菜往屋裡走,“我再給你買新的。”
“你用了啊?”方其瀾說:“我怎麼沒在一樓衛生間看到呢,你一天洗八百遍澡啊用那麼快。”
“不是,給客人拿走用了。”
方其瀾揚手要揍他,又看他抱了滿懷大白菜,把手放下去,恨鐵不成鋼,“收費沒!你知道那一套算下來多貴嗎!”
看他這樣方其瀾就知道他沒收人家錢,正想發作,腦袋一轉彎,臉上又堆起笑:“給你那位高中同學用了?”
李惟鈞還是沒答,姜至還在樓上,應該沒醒,要是說了是給姜至用的方其瀾應該就走不了了,她得蹲到姜至下樓然後跟人家問東問西扯東扯西。
姜至估計一時難以接受方其瀾的熱情。
尤其是一個正在催他找對象談戀愛的方其瀾。
“哎呀!”方其瀾歎了聲,眼睛彎起來,和李惟鈞很像。
她覺得這位姑娘真是個神人!之前還覺得這倆人沒戲,現在又忽然覺得有戲,因為李惟鈞身邊的女性朋友實在太少了,根本沒有能讓她拿來比較的,所以目前為止,他那位高中同學應該是她知道的人裡,李惟鈞态度最特殊的一位了,什麼好的都給人家用,生怕招待不周。
太過于忽視某個人,或者太過于關注某個人,對李惟鈞來說都是不對勁的。
方其瀾是真的擔心李惟鈞孤寡一輩子。
他前二十幾年的生活過得挺苦的,他們家也過的支離破碎,什麼都沒剩下,現在她有了另一半有了家,就隻剩弟弟一個人了,她隻希望他未來能過得幸福些。
李惟鈞沒說姜至就在樓上,搬完菜問她:“你什麼時候走?”
方其瀾斜他一眼:“……這店我也有股份!我剛來你就攆我走?”
“這店你看也看了,我這不弄的挺好,趕緊回吧,”李惟鈞催她:“我姐夫就盼着你休息呢,省得他又說我。”
“他說你什麼?”
“說我占他老婆的關注,”李惟鈞眼含無奈,模仿林空幽怨的語氣說:“還說你一閑着滿腦子就是給我尋摸女朋友,眼裡都沒他這個老公了!這像話嗎!”
方其瀾右胳膊一擡,按着李惟鈞的後脖頸勾住,往下一壓,雖然她人瘦,但練過擒拿格鬥的身闆力量感滿滿,李惟鈞的背脊被迫彎下來,不用勁兒還真掙脫不出來,她左手指着他,頗有怒氣地說:“你姐夫說的不對嗎!人生大事除了事業,還有另一半啊!咱們家就剩你一個孤家寡人了,得抓點兒緊找個能跟你過到一起去,你們能體諒對方包容對方的,就現在這社會,你以為找個這樣的女孩子簡單嗎!”
李惟鈞也沒用力氣,就這麼任由方其瀾用“擒拿”這招跟他鬧着玩,笑的肩膀一抖一抖的,拍了拍她手臂,“好了好了我聽你的!但你能别讓我姐夫獨守空房了嗎?”
方其瀾松開他。
李惟鈞直起身,轉了轉脖子,“我送你。”
“用不着,”方其瀾擺擺手讓他回去:“明天上家裡來吃飯。”
“再說吧。”李惟鈞說。
“……不給你介紹對象!”
李惟鈞又笑:“不是那個,我真不确定明天有事沒事。”
方其瀾打着火,眼睛都快掀到天上去了,留下一句:“那幹脆别來了,什麼時候找了女朋友直接給我帶家裡去,省得我看見你自己一個人生氣。”
李惟鈞:“……”
看着方其瀾的車走遠,李惟鈞回到院子,把地上掉的菜葉子收拾幹淨,再一進屋,姜至已經下樓了,正在前台結算房錢,高越冬拿着她身份證,正跟她進行語言拉扯。
李惟鈞眼皮一跳。
高越冬不知道該不該收她的錢,李惟鈞不發話他不知道這倆人什麼情況,正猶豫着,李惟鈞來了,他朝高越冬使了個眼神,高越冬立馬把身份證往姜至手裡一塞,鑽到後廚幫忙去了。
李惟鈞問姜至:“昨晚睡得怎麼樣?半夜又來了兩個住店的,聲兒有點大,吵着你了嗎?”
“沒有,”姜至搖搖頭,“我沒聽見,睡得挺香的。”
她今天沒怎麼化妝,沒有上次離開時那麼精緻明豔,隻塗了嘴唇,但她本來就挺白的,本身就很漂亮,少了化妝品的點綴反倒顯得整個人更柔和了。
“準備差不多咱們就出發,我剛才聯系了你說的那個公寓,他們老闆大概九點才能過去。”
姜至擡眼看着李惟鈞,自然光線下才發現他膚色是偏小麥色的,最近一個月沒聯系,他好像比上次見面時瘦了,臉部線條更突出,本來不瘦的時候這張臉就是屬禍水的,一瘦就更是了,五官鋒利,很張揚,她說:“沒事兒,我自己過去也行,你有事就去忙你的。”
李惟鈞垂眸,不知道哪裡出了什麼問題。
她自己大概都不知道一件事,她心裡有事會寫在眼睛裡。
跟她越熟悉的人她越會把情緒寫到眼睛裡讓人家看到。
等着被哄呢。
李惟鈞又高興,但又不高興。
“怎麼了?”李惟鈞手擡起來放到吧台上,步子往前進了一點,空間被壓縮,他們都沒有感受到,他溫聲問她。
姜至就是有點點别扭,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麼,好像是在别扭李惟鈞,又好像是在别扭她自己。
剛才睡醒,在樓上,姜至看到他和一個女人在院子裡,兩個人說話時的表情和打打鬧鬧的動作都挺親昵,她從來沒有在李惟鈞的身上見過那種姿态。
女朋友吧。
洗護用品和護發精油幹發帽應該就是那位的了。
姜至回想起這兩天發生的事,淩晨警察來之前,她似乎還拉住了李惟鈞的手,那會兒是真的很害怕,什麼都忘了,也沒想其他的東西,隻想着抓住點兒什麼得到安全感,而李惟鈞寬厚溫熱的手掌也确實給了她那種安全感,這會兒冷靜下來才發現那樣做很沒有邊界感。
她沒有邊界感,他也沒有。
但他不能沒有啊,有女朋友的人怎麼可以這樣幹呢!
姜至想,早知道聽喬映謠的話問問他了,早知道就不找他來了,很多事情其實過去那一陣子就好,她完全可以自己搞定,隻是當時腦子亂了,等緩過來她可以自己解決。
而且李惟鈞也是,為什麼都不跟她說呢。
這樣想着,姜至的眼神沒有之前那麼溫和了,說着口是心非的話,“就是怕太麻煩你。”
她抿抿唇,卻忽然覺得,憑什麼讓自己這麼别扭?有事就該直說啊!他都那樣問了她還顧左右而言他,有用嗎?
于是心一橫,眼神很有力,直勾勾瞧着他,“你女朋友看到不好,你跟她說這件事了嗎?今天要和我一起去看房子。幸虧咱們還沒出發,不過我覺得你還是跟她說一說比較好。”
李惟鈞瞬間了然,肩膀一松,心髒“撲通”一下,攥緊的手松開,早知道讓方其瀾見見姜至了。
哎,催她走早了。
他琢磨着要不,再讓姐回來?應該還沒走遠吧。
他伏了伏身子,盡量讓姜至不要仰頭,能讓她平視着他,說:“你看到了?那是我姐姐。有血緣關系的親姐姐,比我大七歲,方其瀾。”
姜至表情凝滞住……
“我沒有交過女朋友,姜至。”李惟鈞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漆黑的瞳仁,視線劃到殷紅的嘴唇上時,頓了下,十分耐心地重複:“從來沒有。”
姜至懵了,是她姐姐啊……
誤會了,烏龍搞大了,罵人罵早了,還好沒指着他鼻子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