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依舊冷淡,魏舒月也不在意,謝過之後方起身站着。
皇後放下茶盞,攏了攏寬袖,緩緩言道:“本宮不指望你什麼…”
反正也指望不上。
她不鹹不淡地啟口:“你隻需記住幾點,入了東宮,凡事都要以太子為主。”
魏舒月沉默不語,隻将眼眸低垂。
“還有,太子年歲不小了,婚後你要盡快懷上子嗣。”皇後凝視她,嚴聲告誡。
魏舒月絞着衣袖,對皇後的話聽之任之。
“太子雖說喜歡馮家小姐,待她入了宮,也斷不會越過你去。”
魏舒月訝然擡眸,聽皇後的意思,馮純兮要緊跟她之後入東宮嗎?
未免也太過着急了罷?
她複垂眸,依舊不發一言。
皇後察覺到她情緒不對,隻當她是拈酸吃醋,并未在意。
“太子是儲君,将來少不得三妻四妾,你既為正妻,就該大度容人,以太子的喜惡為己任。”
“娘娘教訓的是。”魏舒月默默應聲。
心中卻暗忖:三妻四妾?除了馮純兮還有誰?鄧家姐妹嗎?
她應是猜對了,不然皇室家宴也不會有鄧家姐妹的身影。
出了安仁殿,冷風一吹,魏舒月身心皆涼,好不容易對李馳不那麼抵觸,經過皇後那樣一番話,她所有的情緒又回到了原點。
她知道自己本就不該奢望什麼?逃婚不成,那便不死不休好了。
她抿了抿唇,對上母親擔憂的眼神,不覺揚起笑臉。
“娘親。”
她握住母親的手,感受着手心傳來的絲絲暖意,意識到前路似乎也沒有那麼煎熬。
——*——
宴殿裡。
魏舒月無視李馳投過來的眼神,專心緻志地享用美食。
美妙的樂聲伴随着曼妙的舞姿,若不是為了躲開李馳的視線,魏舒月大概不會發現場中翩翩起舞之人竟是鄧家姐妹。
一曲舞畢,鄧家姐妹笑盈盈着向皇帝敬賀詞。
什麼山河無恙…
什麼海清河晏…
嬌滴滴的嗓音聽在耳裡恰似這琉璃盞中倒入葡萄美酒的璘璘聲,又如這宮廷樂師吹奏的玉笛聲,動聽極了。
魏舒月敏銳地察覺到有幾道視線落在鄧家姐妹臉上,又好奇地向她掃來。
她當真是厭倦透了這種觀猴耍般的戲碼。
如果她嫁的是林羽,她可以要求林羽一輩子不許納妾。
可惜,她即将要嫁的人是太子。
她沒有資格要求太子隻娶她一人。
她悄然離席,想要暫時避開這方讓人喘不過氣的天地。
李馳起身跟了出來。
到了殿外,魏舒月忽然想起入宮前母親與她說的話,她踟蹰着不敢亂走。
轉身正要回去,卻一頭撞上一堵人牆。
“阿月小心。”
頭頂響起李馳溫和的聲音。
她心中有氣,使力推了他一把。
他攥緊她按在胸膛的手,笑着說道:“孤帶你出宮去賞花燈。”
她剛要賭氣說“不要”,李馳已然拽緊她托着她纖腰往外走。
“太子哥哥你要去哪兒?”
身後,永甯公主追了過來。
魏舒月忿然甩開他手,哂笑着說道:“不如把鄧家兩位小姐也叫上?”
李馳這會兒若是還察覺不到她情緒不對那就未免太過遲鈍了。
沒等他說話,魏舒月又道:“出了宮最好到馮府把馮小姐一并帶上,人多才熱鬧。”
李馳笑着攬她入懷,在她生怒之前,摟着她騰躍上了屋頂,踏着琉璃瓦往宮外而去。
“太子哥哥!”
永甯公主忿忿不平的叫喊聲漸漸沒入風裡。
上了馬車,李馳想要去握她的手,還沒碰觸到她,就讓她給拍了開去。
揉了揉被拍紅的手背,李馳莫名失笑。
“阿月不高興?”
剛剛聽她提及鄧家姐妹和馮純兮,李馳猜到定是有人在她耳邊亂嚼舌根了。
可她甯可信那些胡話都不願來問他。
李馳難免會有些失落。
“殿下看錯了,我很高興。”她嘴硬不承認。
李馳也不糾結,既然她不願意說,他隻好岔開話題,“往年中秋,阿月是怎麼過的?”
魏舒月面上一暗,語氣幽幽:“往年林哥哥會陪我一起去放河燈,還會解詩迷給我赢來各式各樣的花燈,去歲還放了煙花…”
她以為她和林羽會在一起過一輩子的中秋,可惜,再也沒有機會了。
夜空中的月兒還是那樣圓,可往年陪在她身邊的早已經換了人。
她淡淡地掃了李馳一眼,一顆心漸漸沉到了谷底。
李馳心頭苦澀,如同吃了黃蓮。
他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到了街市,一眼望不到頭的長街上人頭攢動,有家人同遊,也有小情侶約會,個個臉上洋溢着喜悅的笑容。
路邊店鋪林立,門前挂着五彩斑斓的各式燈籠。
李馳想到魏舒月方才所言,特意到攤位上解詩迷,為她赢來喜愛的花燈。
魏舒月提着牡丹花樣式的燈籠左右觀賞,愛不釋手,她嘴角噙着笑,似乎已經忘了先前的不快。
不知是誰從身後撞了她一下,她身形一個踉跄,身後李馳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多謝。”她淺淺道謝。
回眸之際,燈火闌珊處蓦然出現的一道身影,正是記憶中那個熟悉的人。
林哥哥!
三個字她不敢呼喚出聲,毅然擡腳往那道身影追過去。
手腕猛地被攥住,她被迫止步,回頭去推李馳,卻讓洶湧的人群直直從身後将她撞入李馳懷裡。
她踉跄着回頭,方才的位置哪裡還有林羽的身影?
歡喜的心就這麼碎成了一塊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