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眸底劃過一抹晦暗,如常道:“有勞趙先生。”
趙府醫收拾好藥箱,才又躬身對裴珩道:“世子爺,屬下也多年未替您診脈了,侯爺十分記挂您的身子。”
裴珩默了片刻,看向夜闌,夜闌道:“先生,随我去書房,不好打擾夫人休息。”
書房内。
趙府醫剛為裴珩診完脈。
“世子爺神形俱佳,體魄強健。”趙府醫頓了頓,擡眸看向裴珩。
“先生有話直說。”裴珩道。
趙府醫這才道:“世子夫人雖身體無礙,卻氣血有虛出現阻滞之象,症狀雖微弱,可這是用了寒涼藥物之故。”
聞言,裴珩眉頭微擰,“此藥是何效用?”
“避孕、落胎。”
才聽到前面兩個字,裴珩就臉色一沉,攥緊了拳頭,手背血管偾張,胸口不再平靜。
趙府醫被吓到,忙解釋:“但夫人所用劑量輕微,想必是請人特意研制,并不會損傷根本。”
裴珩忍着最後的耐心問:“你确定沒看錯?”
“屬下确定。”
裴珩臉色黑的吓人,夜闌見狀,趕緊把府醫支走,身後就傳來茶盞破碎的聲響。
屋裡,甯襄正挑首飾,明日她的手帕交林初意十七歲生辰。
她要封些好看的首飾,還有在織錦樓定做的衣裙,明日赴宴正好取了一道送去。
這些天裴珩送了好多首飾衣裳給甯襄,甯襄都挑花了眼。
餘光瞥見屏風處多了抹高大的身影,甯襄就喚道:“快來看看,都是我給初意挑的。”
裴珩面色冷沉,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分冷厲,卻還是擡步走過去。
甯襄挑了很多,裝滿了兩個小木匣,裴珩隻略略掃了眼,開口道:“你就是這般拿别人送你的東西再去送人?”
甯襄笑意一頓,她似乎在他冷淡的語氣裡聽到了諷刺,于是不解地看他一眼,見他臉色不好。
發什麼神經,這些首飾她還送給過執春頌夏呢,當時他親眼看着也沒生氣啊,如今送給初意怎麼了?
況且他每次給她送東西都是大箱大箱地搬到院中,根本不是精挑細選過,分明是包鋪子來的,這麼多,她怎麼就不能挑一挑了?
甯襄有些氣他莫名其妙,但沒理他,繼續挑選。
裴珩就坐在圈椅上,冷眼看着甯襄,周圍的空氣都快凝固了。
都在一個房間裡,甯襄當然知道他氣氛不好,可甯襄才不想管他,莫名其妙的,也不知他拉着臉不高興個什麼勁兒。
裴珩越來越不懂他這妻子了,這段時間他放下身段事事順着她,裴珩沒再挑剔甯襄的散漫,甯襄也沒再對他發脾氣,眼看兩人相處愈發和睦,可她一直暗中服用避子藥是為什麼?
他本就是為了能讓妻子盡快生育子嗣才一再退讓,如今甯襄這般作為,莫非還在對他不滿?
甯襄自顧做着自己的事,對他不善的視線置若罔聞。
明日的賀禮準備妥當後,甯襄才滿意的彎彎唇,坐到妝奁前準備卸钗環,沐浴睡覺。
透過銅鏡,甯襄看到了裴珩陰沉沉的臉色,随即斜了他一眼。
整天都好好的,怎麼回來這會兒就轉性了,他還要這樣,今晚她才不給他好臉色呢。
執春替甯襄散了發髻,正要扶她去淨室。
後邊坐着的裴珩開口了:“你們下去,我有話跟夫人說。”
執春、頌夏對視一眼,又看向甯襄,甯襄點頭她們才退下。
甯襄也不轉身,就背對着,從鏡中看他。
裴珩起身,走到甯襄身後不足一步處。
默了片刻他才開口:“你為何要服用避子藥?”
他的語氣聽起來冷硬,甯襄當即皺眉,“幹你什麼事?”
這事兒她沒告訴過裴珩,莫不是方才府醫診脈察覺後同他說的。
“與我無關?”裴珩冷嗤一聲,“倘若你沒嫁我的确與我無關,可你既嫁了,我便要問個明白。”
甯襄暗自攥緊衣袖,“我不想有孩子,所以用藥,這很難理解嗎?”
裴珩冷笑道:“不願生育子嗣你為何成婚?你當旁人與你一樣将婚姻當兒戲,想怎樣就怎樣?”
“兒戲?”甯襄不住皺眉,起身轉向他詢問,“所以,你生氣甩臉色就是因為我沒遂你的願生孩子?”
裴珩看向甯襄神色複雜,卻還是堅持道:“你身為裴家宗婦,生兒育女乃應盡職責,你有什麼好推诿的?”
甯襄擡眸定定看着他,片刻後别開視線,有些茫然。
原來這些天裴珩的體貼細微,都是為了讓她懷孕而故意做出來的。
甯襄自嘲地笑了笑,後退一步扶住桌面,原以為她給自己機會接受裴珩,裴珩也順水推舟改了性子。
這半月來甯襄過得很舒心,她已經慢慢放下陳見,不再拘泥換婚錯嫁,還以為能一直這樣過下去。
不成想裴珩的改變竟是為了子嗣,倘若今天府醫沒來,他還會一直裝下去吧。
甯襄眼底有了熱意,說話也染上哭腔,“裴珩,我甯襄先是甯家女,再是你裴家婦,你當我是什麼?懷生孩子的工具?”
“女子十之六七皆因産子喪命,你可為我考慮過?”
甯襄眼眶紅的厲害,她幾乎是吼了出來。
随後甯襄忍着淚推開裴珩轉身離開。
走出幾步又停下,哽咽道:“你記住了,隻要我不是心甘情願的,絕不會同任何人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