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考着該怎麼要回來,聽見門外響起熟悉的來電鈴聲。她走過去拉開門,看見手機躺在地上,已經被陸時洺還回來了。
來電人顯示媽媽。
但現在是英國的淩晨。
人在身體難受的時候,心理也會跟着脆弱,此刻看見舒雅蓉打來電話,喬蘅鼻尖一酸,扶着門框蹲下,接通:“媽媽。”
“阿蘅。”舒雅蓉的聲音從英國傳來,“你在濱海還好嗎?過得開心嗎?”
喬蘅垂着腦袋,有氣無力的:“開心,您呢,工作順利嗎?”
舒雅蓉說:“我在這邊一切都好,公司食堂裡面有中式菜,味道挺不錯的。”
喬蘅點頭:“那就好。”
“你高阿姨說濱海這幾天換季,天氣陰晴不定,你早晚都喝點預防感冒的藥。”
“好。”
“你在學校裡交到朋友了嗎?”舒雅蓉關心地問:“濱海的同學比起淮臨的同學,你覺得哪邊好相處一點?”
回憶起在淮臨的種種過往,喬蘅閉上眼睛,不太想聊這個話題,蹲在房門口說:“都好相處,您怎麼還沒睡覺?”
舒雅蓉說:“我得趕個合同。”
喬蘅交代一句注意身體,少熬夜。電話挂斷,她無力地垂下手臂,情緒降低。
撐着精神洗漱完,喬蘅下樓硬塞了些早餐進肚子,跟張姨交代說出門買日用品。
她跛着腳從陸家别墅走到溪水灣入口,用了半個小時,過程堪稱艱難,好在這會兒沒下雨,不然連醫院都去不了。
打上車,很快就到達濱海醫院。
喬蘅推開門診室大門,濃濃的消毒水味刺鼻,父親是在醫院去世的,她很熟悉這個味道,也很讨厭這個味道,裡面摻雜了痛苦、煎熬、離别和悲傷。
喬蘅排隊繳費,先去處理了膝蓋上的傷口,接着拿着單子去輸液室,找了個空着的雙人椅坐下,身子總算放松下來。
嘴裡苦苦的,她從口袋裡掏出一顆草莓糖塞進嘴裡,酸酸的刺激着味蕾,不苦了。
-
别墅房間裡。
陸時洺醒來時第一感覺是冷,他艱難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上沒蓋被子。
坐起來往旁邊一看,湛屹裹得跟個蠶蛹似的,睡得比誰都香。
陸時洺瞬間來氣,一腳踹在湛屹腿上,“靠,又搶我被子。”
遊瑄不見蹤影,陸時洺找了找,原來是在床下,不過身上蓋了塊毯子。
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滾下去的,或者是被踹下去的。掃一眼房間,有點亂,桌上放着好幾包湛屹打開了又沒吃完的薯片。
陸時洺口渴,想喝杯水再繼續睡,一起身就感覺到身體不對勁。
頭暈,乏力,嗓子疼,大概是發燒了,他思忖兩秒,還是決定去醫院輸液。
陸時洺迅速洗漱完出門,狀似無意地往喬蘅門口望一眼,她昨晚淋了雨,全身都濕透了,今天應該會發燒吧?
很快陸時洺就回過神來,對自己有點無語:“不對,我關心她幹什麼?”
莫名其妙的。
下次不能再這樣了。
陸時洺甩甩腦袋,還是暈,他下樓叫司機過來,去了最近的醫院。
司機說要照顧他輸液,被他婉拒,聲稱強者不需要被照顧。
陸時洺紮好針,推着輸液杆邁進輸液室,裡面人爆滿,他其實不太想進去。
半擡着睫羽随意一瞧,視線中闖入坐在雙人椅上睡覺的喬蘅。
她怎麼在這兒?昨晚淋發燒了?
陸時洺微微一怔,就那麼杵着看喬蘅,少女歪着腦袋,馬尾紮得有些松散,額頭上貼着一個退燒貼,看起來比平時更可憐。
招惹人關心。
陸時洺踱步往喬蘅那邊走去,這個舉動幾乎是不經思考,隻憑本能反應。
走到半路才發現,旁邊還有一個空着的雙人椅,那他沒理由跟喬蘅坐在一起。
況且他不想挨着喬蘅坐,别扭。
萬一喬蘅睡得太沉,腦袋一個不小心枕在他肩上,那多冒犯啊,他才不要跟喬蘅有這種親密接觸,不妥當。
陸時洺這麼想着,半路變道,推着輸液杆往另一處雙人椅邊走去。身後忽然傳來小男孩兒的哭聲,有點尖銳,惹他煩。
回頭瞟一眼情況,看見一位女士帶着四五歲的小男孩兒走進來。
這間輸液室裡就剩一個雙人椅和喬蘅旁邊的一個空位,那……
總不能讓母子倆分開坐吧。
陸時洺再次半路變道,又拐向了喬蘅那邊,大大咧咧地坐下,搭好手,沒忍住看一眼喬蘅,心弦還是不可忽視地繃緊。
她發燒多少度?
嗓子疼不?膝蓋的傷處理了沒?
算了。
關他什麼事。
其實陸時洺自己也燒得犯迷糊,不過他不想露出脆弱的一面。
大約過去五分鐘,陸時洺打了個哈欠,腦袋越來越沉,眼皮慢慢往下耷拉,身體無意識地往喬蘅身上傾斜。
沒過多久,睡夢中的喬蘅覺得身子沉沉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壓着她。
十多分鐘過去,護士叫醒了她。
喬蘅雙眼半睜,感覺身體裡面舒服多了,但左肩上一陣酸麻,脖子上癢癢的,好像被什麼毛茸茸的東西戳着。
她偏臉,看見一顆腦袋枕住她左肩,仔細一瞧,是陸時洺,他早已經睡着了,呼吸聲淺淡,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皮膚上。
陸時洺怎麼也在醫院輸液?他也發燒了嗎?什麼時候來的?怎麼這麼巧坐在她旁邊?腦袋還壓着她肩膀……
喬蘅看一眼輸液杆上挂的瓶子,還有一瓶半沒流完,陸時洺大概是剛來不久。她安安靜靜坐着,怕弄醒陸時洺便老實不動。
輸液室裡很安靜,人都病恹恹地坐着,那個哭鬧的小男孩兒也被媽媽哄睡了。
陸時洺靠着喬蘅的肩膀安睡,一個小時過得很漫長,護士終于來給陸時洺拔針。
喬蘅已經雙眼無神,肩膀都被陸時洺壓麻木了。
陸時洺醒來的時候,看見的是一張很白很軟的側臉,還透着點粉色。
有點像喬蘅。
“拔針了哈。”護士的聲音讓陸時洺徹底清醒,反應過來自己枕在喬蘅肩上。
他立直身子,醒醒神,沒面子地掏出手機亂刷,佯裝一切不曾發生。
喬蘅看他臉色不太好,嘴唇也幹燥,便從口袋裡掏出一顆草莓糖,遞過去。
陸時洺說:“不要。”
方才的小男孩兒也拔了針,見喬蘅手上有糖,哒哒哒地跑過來:“姐姐,我要。”
喬蘅對着他笑,把口袋裡的糖都掏出來遞給他,“都給你。”
小男孩兒開心地說:“謝謝姐姐。”
陸時洺偶爾有愛心泛濫的時候,比如此刻,他掏出一袋巧克力,表情冷漠地遞給小男孩兒,等着一句謝謝哥哥。
小男孩兒拿了巧克力,笑得更開心了:“謝謝姐姐的男朋友。”
陸時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