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四人都沒出聲。言笑遲疑半天,支支吾吾開口,“這,那,我們現在必須要走,是嗎?”
李開心直視言笑雙眼,答得冷靜從容,“是。”
言笑背後突然竄起一股寒氣。如果殺她是李開心不得不遵守的命令,那麼當她邁過出口,或許李開心便會緊随在後,伸手抓出她的心髒——
然後把帶血的、跳動的心髒扔在地上,跨過她死不瞑目的屍體。
言笑艱難地咽咽口水,忐忑抓着花方的手臂小聲叫他,“二哥……”
花方将言笑推到身後,擡手拔劍。劍上暗紅靈流嘶嘶作響,花方與喬步天一同擋在言笑身前。“帶她出去之後,你會對她不利嗎?”
李開心口吻中帶着一種冷漠的坦然,“根據當局指示,是這樣的。”
長劍傾斜,在石壁上反出一道寒光。“既然如此,我隻能銷毀你了。”
“不必。”李開心越過花方凝視言笑,“不需要你動手。
“六十多年前當局發現,當克隆大腦進入泡泡,會有一定概率因為這裡的能量場刺激而恢複部分原身記憶。所以在那之後,當局源源不斷将克隆研究員送入泡泡之中。如果在經曆五個泡泡後,克隆研究員恢複的記憶沒有達到一定标準,就會由我銷毀這位克隆研究員,然後再帶新的研究員繼續探索泡泡宇宙。
“言笑,這是你的第五個泡泡。”
言笑拿不準這個“一定标準”的記憶是如何測量的,倘若不夠,要被李開心崩腦殼,倘若夠了,要給聯盟當實驗動物,無論哪個結果都很凄慘。
李開心繼續道:“出口出現,我必須帶你走,隻要我還活着,我就得遵照這條指令。所以,”李開心挑起嘴角,對言笑露出笑容,坦然無懼,也如釋重負。“我的底層程序來自你,今天我把我的程序還給你。反正我已經活了很久,沒什麼可惜。言笑,我——”
“你閉嘴!”
言笑頓時一蹦三尺,拼盡全力大吼出聲。
言笑知道李開心對什麼話過敏,話說出口必定沒命。那句剖白戛然而止,倒不是因為言笑命令,而是花方看出端倪,朝着李開心太陽穴一記肘擊,直接将李開心擊昏過去,阖眼倒在花方腳下。
言笑服了。上天入地都找不出第二個人有這麼别出心裁的自殺方法。
花方朝李開心踢了一腳,确認他沒那麼快醒,才稍微放下心來,擡頭問言笑,“怎麼辦?要不你想想怎麼給他改程序?你要是改不出來,他和你至少得死一個。”
“這玩意是說改就改的嗎?”言笑拉磨似的圍着李開心轉圈,愁雲滿面,“等會兒他醒了怎麼辦?要不你定個鬧鐘,每隔半小時給他來一下子?”
喬步天問她,“你之前說他必須聽命于當局,程序是你給他改的。那時候你是怎麼做到的?”
“那時候,那時候……”言笑愁眉苦臉,“那時候我要是不給他改程序,他就要被聯盟的人宰了,我一着急就給改了。”
喬步天與花方對視一眼,“要不再情景重現一下?”
言笑一愣,“你要怎麼重現?”
喬步天從花方手裡拿過佩劍,沒等邁步,言笑就精準阻止對方的計劃,“你砍他也沒事,隻要他大腦和心髒還在就死不了——”話到此處蓦地一頓,言笑拍腿道:“要不咱把他腦子和心髒挖出來,然後找個塑料袋我給拎出去?”
喬步天,“……我上哪給你找塑料袋?”
言笑擺擺手,“不要糾結這些細節,這不重要……啊也不行,”說到一半又改了口,“他大腦會發信号,就不能讓他出這個泡泡。要不這樣,老三,你在這兒看着他,随便是給他打昏給他毒暈,還是實在看不住他,直接把他腦子和心髒挖出來,我和二哥先出去。之前我在泡泡裡發現過一份資料,說聯盟有個研究叫什麼‘克隆大腦記憶複蘇技術’,李開心說這個研究沒成功,但是資料顯示這個研究成功了。所以我猜會不會實際上确實有這麼個技術但聯盟不知道。真要是這樣就好辦了,二哥,咱們出去找找,要是我能恢複我的原身記憶,我就可以給他改程序了!”
言笑越說越亢奮,隻覺這個計策萬無一失,花方與喬步天一語不發聽着,始終未曾搭話。直到言笑叭叭叭說得快要背過氣去,終于說完,開始吸氣猛喘,花方才勉強開口,“又或者,不用那麼麻煩。我們可以現在立刻挖出112358的大腦。你出去太危險,聯盟不會放過你,隻要你願意,你可以在這裡跟二哥三哥過一輩子。”
言笑不喘了,陌生地盯着花方,片刻,鄭重否決這個提議。“我不會放棄他。”
花方也看着她,許久,突然輕笑出聲,“也是。如果真這麼做,就不是你了。”
喬步天聽出苗頭不對,竟然連花方都和言笑站一邊,臉色一變,“不行!老六你——”
花方拍拍喬步天的肩胛,示意他别再說下去。喬步天古怪地瞧着言笑,嘴唇動了動,終于還是沒再多說什麼。
花方向金光燦燦的骰子揚揚下巴,對言笑道:“去吧,笑笑。”
言笑半蹲在李開心身旁,匆忙把他全身上下摸了一遍:沒見骰子,隻有舊手機藏在袖裡。大概李開心已經找了妥帖地點安置骰子,于是言笑揣走舊手機,起身試探着問花方,“二哥,要不咱們一起走?你肯定比我了解實驗所,我怕我沒頭蒼蠅似的,什麼都找不到。”
問是問了,言笑心裡卻在打鼓。石窟外面正亂,說不定巫族怨靈什麼時候就要搞出狀況,喬步天留在這裡也不怎麼安全,花方很可能不會放心留下喬步天。
花方淡道:“我們兩個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