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頓時一片漆黑,言笑被一槍打回黑色房間。
“哎呦我去。”後腦勺撞地,咚的一聲脆響,言笑叫喚着四腳朝天,像被翻了殼的王八。
“言笑!”黑暗中李開心将言笑扶了起來,“你沒事吧。”
言笑突然過電似的縮回手。動作太使勁,幾乎像在拼命把李開心甩開,李開心猝不及防,兩人霎時都愣住了。
許久,李開心打破沉默,“你看到了什麼?”
言笑往旁邊挪出一段距離,抱腿坐着,欲言又止,最後答非所問,“我知道什麼是情感鎖了。”
那日在阿特拉斯島頂大湖旁,言笑差點被沸騰湖水淹死。言笑挂在李開心身上與他陳情,李開心的回答是,不可說。
時至今日,言笑終于明白何謂不可說。
李開心沒問緣由,黑暗成了裹住呼吸的紗,言笑不再言語,連呼吸都滞澀起來。
片刻,李開心鄭重道:“我不怕死,但我還有事情沒有完成。”
這話藏了太多意思,言笑不敢追問。衣料窸窣,言笑聽見李開心起身,“在你出來之前,房間就震動過了,現在我們應該可以離開這裡。”
黑色過後顔色重置,往哪個方向走都沒關系,當光線再次亮起,李開心問言笑,“你的匕首呢?”
靴筒上的綁帶空着,李開心眼神倒是很好。
言笑信口瞎掰,“打獵的時候掉了。”
再怎麼說也經曆過好幾輪厮殺與虎口脫險,推箱子的過程逐漸得心應手起來。紅橙黃綠斑駁陸離,推出白色的次數越來越多,已知顔色的3*3立方體逐漸連在一起,形成一條明朗通路。
所有通路最終交彙于一點,一個從外部看來占據整個3*3立方體體積的白色房間。震動結束,站立面積變得十分狹窄,眼前是一片白牆,上有一左一右兩道縫隙。
言笑站在縫隙外面,悄摸摸往裡張望,又叫來李開心,壓低嗓音問他,“裡頭那個神神叨叨的東西是什麼?”
李開心站在言笑身後,越過她的頭頂向内看去。“九宮八卦。”
巨大八卦桌旁環繞固定着八把梨花木座椅,桌上以濃墨畫出卦象。言笑大概明白這些都是傳統文化,用于占蔔吉兇,“道理我都懂,可桌子中間不是應該畫個八卦圖什麼的麼,那麼大一個紅色按鈕算怎麼回事?”
李開心按着言笑肩膀,把言笑推過縫隙,“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目前二人所置身的白色房間比之前的房間都大,天頂很高,感受不到光源所在,但光線與自然光無異。高牆上的縫隙與整個牆面等高,把人類襯得渺小。言笑湊近桌子看那按鈕,無語道:“鬧着玩啊?”
紅色按鈕上寫了四個字:芝麻開門。
這也不是泡泡第一次不成體系出牌。實際上這個白色房間本身就很不成體系:八卦桌後方擺滿實驗儀器,和言笑之前見到的專業實驗室差不多,雖然不知道能滿足什麼實驗需求,但和奇門遁甲出現在一起就有種科學與迷信不顧死活掐架的美。
李開心正在仔細觀察周圍的八把椅子,“你看,有兩把椅子不一樣。”
言笑并不認識這是什麼木材,隻覺得椅子的設計古怪。在言笑的認知裡,木頭椅子都是老得不能再老的老物件,可這把椅子的流線型椅背極其符合人體工學,設計與材質不在同一個時代。李開心說:“在大概坐下之後到脖子的地方,多出了一根……針?”
兩把椅子在八卦桌的相對位置,言笑沒敢坐下,隻大概比劃一下高度,那針确實非常适合刺入枕骨大孔。“這是要把我們釘在椅子上?”
李開心直起身,看向桌上的卦象圖,“你知道八門麼?”
“我對命理學沒有研究。”
“你可以理解為八卦方位。驚門,開門,休門,生門,傷門,杜門,景門,死門,它們各自都有原始宮位。其中生門的原始宮位在艮宮,死門的原始宮位在坤宮。”
泡泡裡混久了,言笑十分擅長挑選重點,“你别告訴我,這兩把椅子的位置就是一個生門一個死門。”
李開心說:“這兩把椅子的位置就是一個生門一個死門。”
“……”
“這次的遊戲規則看起來很清楚。我們兩個會一個生,一個死。”
“你說泡泡不會讓我們死的。”
“‘死門’不一定代表真的會死。”李開心解釋道:“死門是三兇門之一,可兇兆與客觀意義上的‘死’是兩個概念。或許走了生門,可以逃出生天,走了死門,就要一輩子留在這裡。”
言笑估量了一下她與李開心的格鬥實力,如果必須留一個人在這兒,那都不需要打一架才能出結果。思來想去,言笑決定暫時穩住李開心,為自己覓個活口,“如果隻是一生一死,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儀器算什麼?還有——”往身後的雙縫門一指,“這兩道門算什麼?特意一扇牆上開這麼窄的兩條門有必要嗎?雙喜臨門?雙管齊下?雙宿雙飛?雙,雙……”
言笑說着說着詞窮卡殼,李開心卻忽然道:“雙縫幹涉。”
言笑在言辭那兒混着的時候沒少被補物理課,聞此結巴一下,“我,你,我們不是微觀粒子。”
李開心深吸一口氣,“或許這是泡泡給我們的‘設定’。”
物理課不是白補的,言笑沉默幾秒,“無論是一生一死,還是一個能出去,一個出不去,是不是都算狀态相反?”
量子糾纏。
李開心伸出一根手指,緩緩從針尖處抹過去,“或許這根針,就是讓我們處于糾纏态的關鍵。”
如此看來,想要離開這個白色房間很簡單:隻要留下一個人作為代價就可以了。這一瞬間言笑甚至開始設想應該如何獨自在這兒生存下去——實驗室一般來講會有元素原料,合成食物應該沒有問題,但是合成食物實在不太好吃,可惜了沒把之前房間裡的野豬崽子偷來幾隻養着。
李開心眼看言笑的表情由絕望到歡欣,再迅速切換為悲戚與遺憾,納悶問道:“你在想什麼?”
跟李開心講話沒必要客氣,反正也打不過他。言笑實話實說,“在想你是不是要把我扔在這裡。”
“……你還是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