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各自給言笑籌碼,李開心給一枚,假人B點炮給兩枚,假人A莊家給兩枚。言笑笑納,跟李開心說:“其實我想赢個大的。但再一想,蚊子再小也是肉,能赢就不錯了,萬一輸了有懲罰怎麼辦。”
李開心向骰子看了一眼,骰子自動擲出,“能和你就和,不要冒險。”
“得嘞。”
言笑很看得開。一旦真發生什麼,她絕對沒有李開心能打,那最佳策略就該是她負責托底,冒險的事李開心去。但這其中也有個悖論,就是當李開心和牌,她也是輸家,如此一來李開心能放手一搏的前提條件是,她先赢到足夠的籌碼。
言笑推出一張發财,“為什麼實驗所裡會打麻将?難道科學家們也流行摸魚嗎?”
“魔方實驗室前後有過好幾代研究員,每代風格都不一樣,其中最後一代研究員是出了名的不成器,在當年飽受诟病。打麻将是他們的保留節目,尤其逢年過節,你看這周圍的裝飾——”李開心摸牌打牌,又向天頂指了一圈,“中秋節。”
“那我剛才吃的那個點心是……?”
“是月餅。五仁餡的。”李開心推牌,“自摸,翻一倍。”
言笑向李開心的牌瞄了一眼,李開心聽的是發财。
初始狀态每人十枚籌碼,這局一番兩枚籌碼,莊家假人B輸四番,這意味着假人B已經輸光籌碼,而假人A的籌碼也隻剩下四枚。第三局開局,李開心莊家,下定一番四枚籌碼。此舉正和言笑心意:隻要她與李開心當中有任意一人和牌,遊戲就結束了;即使言笑輸兩番,手裡還有十一枚籌碼,也輸得起。
言笑既緊張又興奮,而無論緊張還是興奮都會導緻話多。言笑早看出李開心對這個魔方實驗室極其了解,于是一邊碼牌一邊緊鑼密鼓地八卦,“你是這個實驗室裡的人造出來的嗎?”
“是。”
“那你多大歲數了?”
“無論從任何角度計算,都比你大很多。”
“都有什麼角度?”
“底層程序誕生的時間,或者身體誕生的時間。”
“既然可以通過高階圖靈測試的人工智能禁止被設置為人形,為什麼會有你這樣一個例外?”
抓牌的手停在半空。李開心睫毛微動,卻沒看向言笑,停頓數秒,繼續若無其事地抓牌。言笑知道這代表李開心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也不深究,碰了李開心打出來的三條,抓來一張二餅。
假人B抓牌,出四萬;假人A撿走四萬,和了。
“我去,這倆人是不是互相喂牌啊?”言笑憤憤不平數出四枚籌碼,甩到假人A跟前,“它明顯是吃萬的。”
李開心冷靜得近乎面無表情,“并沒有規則說不許互相喂牌。而且它這是平和,算兩番,杠算一番,你輸三番,我和你對面這個輸五番。”
三番,就是十二枚。但上局過後,言笑隻有十一枚籌碼。
言笑隻是聽李開心把麻将規則講個囫囵,其實壓根不會算番,聞此登時手腳發涼,如墜冰窟,“要是這麼這麼算的話,我籌碼已經不夠了。”
假人B從零籌碼直接負債二十籌碼,點炮先給,卻給不出。言笑風聲鶴唳地觀察局勢,手也悄悄摸到腳邊匕首上,随時準備玩不赢就打,打不過就跑。
哪想假人B手邊桌面突然凹下一塊,随後嘩啦嘩啦,籌碼從桌面夾層湧出,不一會兒就堆做一堆。假人B數出二十枚籌碼給假人A,自己留下八十枚,端端正正兩手放在桌上,仿佛無事發生。
言笑一時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喜在籌碼不夠也不會有懲罰;可憂在這麻将打起來豈不是沒完沒了?
握在匕首上的手慢慢松開。言笑說:“我還以為剩下的那個假人會來替它,現在看來不會。但是輸光就有籌碼續上,赢多少算赢?”
話音剛落,始終站在遠處的假人突然活動起來,大步走到麻将桌邊,手指摳向腹部。言笑甚至沒看清它的動作,就好像它肚子那裡本就有一道難以看見的縫隙,縫隙打開,假人從身體内部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鋼刀,随後鋼刀舉起,沖着桌面就劈。
李開心反應極快,迅速探手擋住言笑的眼睛。言笑沒看見任何畫面,卻感覺到一股液體嗖地飙到自己臉頰上。
紅色房間寂靜無聲,喜慶卻也陰森。兔子啃完了草,蹲在嫦娥腳邊與嫦娥一起看熱鬧。
言笑木讷扒開李開心的手,赫然看見麻将桌上還在抽動的一截手指。
假人B被砍掉了一根手指。
而下一個付不起籌碼的人,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