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言笑這才反應過來她剛才問了什麼,李開心又答了什麼。“真死了啊?還死在泡泡外面?”
茶點桌上的點心盤子銀光閃閃,或許磨過之後能拿來放血;西瓜上有小叉子,适合用于叉頸動脈;桌後有個插着花的花瓶,花瓶可以給人爆頭。
兇器有了,關竅一點都沒看見。
一曲終結,李開心放開言笑的手,向後退步,對言笑行了個禮。言笑也深深鞠躬,給他回禮,像在為舞台劇謝幕。地面輕輕震顫,這次站在言笑對面的仍是剛才那個塗着濃重眼影的女人。言笑近乎羨慕地望着舞伴的雍容長裙,熱切牽起女人的手,對着她笑,一如欣賞她裙擺上閃亮的鑽石。
“And we all lose our charms in the end,
“But square-cut or pear-shaped,
“These rocks don't lose their shape,
“Diamonds are a girl's best friend!”
跳吧,跳吧!即使宇宙終有一天走向死亡,恒星依然會在最後一秒發出熾熱光亮!我們是塵埃,是光,是磅礴星雲,是黑暗與接納,是無盡,是充滿未知與迷信的不确定。言笑漸漸忘記饑餓感,沉浸在奔騰的樂曲與舞蹈之中。節奏加快,快,快,再快一些!周圍的一切都飛起來吧!都環繞我們吧!來啊,酒杯與酒,還有懶惰的蛋糕與西瓜!
言笑發現自己屬于他們,屬于這群用生命狂舞的人。水果爆裂開來,奶油成了抹在臉上的油彩,舞步很重也很輕,像在太空漫步。言笑看見極遠處的超新星爆炸,她在強烈的能量與光中跳舞。
“言笑,醒醒!言笑!”
星辰與光亮驟然被喚聲剝去色彩,言笑困惑地眨眨眼,“李開心?”
李開心用力搖晃言笑的肩膀,“你看仔細!他們不是活人,他們是被線吊住的屍體!他們的頭頂、脖子上、還有四肢上都有一根線,你看見了嗎!”
言笑正與李開心共舞,兩人始終在舞池中保持着慣性似的舞步。經李開心提醒,言笑倉皇看向四周,倏忽毛骨悚然,頭皮裡炸了一顆悶雷。
周圍的NPC個個眼歪嘴斜,臉上盡是淤青、血迹與屍斑,衣服破爛得像是剛從棺材裡挖出來,身上吊着數根明晃晃的絲線。可怪就怪在,這些人明明自始至終都是這副模樣,但若李開心不把話說破,言笑偏就着魔似的發現不了。
言笑用力咽咽唾沫,“這,這怎麼辦?”
“交換了兩圈舞伴,房間沒有任何改變,我們不能再一直這樣跳下去了。”
饑餓感與疲倦感再次返回軀體,言笑腳都快斷了,步伐踉跄,勉強撐着李開心的手臂省下幾分力氣,“難道要殺了他們?可如果不出意外,他們本來就是死的。房間一沒有出口,二沒有武器,萬一把他們惹了卻殺不死他們,今天咱倆就要變盤菜了。”
李開心密切注視着周圍NPC的動向,貼在言笑耳邊說:“往角落走。一旦打起來,你可以躲在我身後。”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言笑大着膽子與李開心一同停下舞步,背對牆角的方向緩慢後退一步。
再一步。
NPC忽然齊刷刷掉過頭來,空洞腫脹的眼窩像一個個凹陷的深坑。李開心攥緊言笑的手,将言笑擋在身後。言笑被看得汗毛倒豎,但還是腳尖抵地,轉兩圈腳脖子,握緊拳頭躍躍欲試,“别看不起我,我從前玩遊戲也沒少打架。拼力氣我不太行,但打赢還是有一套的。”
李開心沒回頭,低聲問她,“怎麼打?摳眼珠子?”
“你倒是很了解我——”
話音未落,衆NPC忽然眼冒污血,瘋了一般龇出獠牙,踮着腳尖跌跌撞撞向二人沖來。李開心這身體也不知道是什麼做的,一拳招呼過去,死屍的臉塌了半邊,拳頭卻還完好無損。
厲害啊。言笑在心裡贊歎,幹脆利落抄起手邊花瓶,向距離自己最近的腦殼重重一砸。花瓶碎成碎片落了一地,然而腦殼的主人似乎毫發無傷,擡起頹敗發黑的臉,朝言笑伸出枯樹似的手來。
“我這是什麼開過光的嘴啊!”言笑舉起花瓶殘骸,将尖角狠狠插入死屍的眼睛。“真打不死,怎麼辦?”
李開心已經顧不上回答她了,腳底匍匐着一圈行屍走肉。隻是無論李開心下手多重,NPC總會锲而不舍再爬起來,春風吹又生一樣,顫顫巍巍朝李開心生撲。
死屍被紮中眼睛,張大嘴巴發出無聲的嚎叫,突然利爪疾出,就要擒拿言笑的脖子。言笑反應極快,死死捏住對方手腕,可是力氣太過懸殊,這手還是一寸一寸向言笑的脖頸逼近。繼續硬拼下去早晚得被捏死。言笑咬咬牙,盡量将全身力氣放在右手用于抵擋,左手往小腿一抹,抽出一把匕首。然而左手一松,力道就卸了,枯手啪地按在言笑頸間,幾乎要扒下一層皮來。言笑高高舉起匕首,想都沒想就沖那枯手刺了下去。
這下用力太狠,直接将那枯手刺個對穿。鎖骨上傳來一陣銳痛,言笑龇牙咧嘴,挑開枯手,一腳踹在死屍肚子上。
死屍踉跄幾步,絆了個跟頭。言笑總算松了口氣,往後撐着桌子,手在桌面一摸,竟摸到之前藏在花瓶後方的東西——金屬,有點兒涼。
言笑回頭看了一眼,頓時喜上眉梢,中氣十足地放聲大喊,“你幫我把它架住!我知道怎麼對付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