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
老校醫的表情沒有透露太多信息,酒時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搖頭。
“這一櫃子都是郁聞安的向導素,他平時外洩的時候都會收集起來交給我保存,一年多下來不知不覺就塞滿了。”
鐵皮櫃有制冷和保持真空的功能,能讓向導素不失活。
“這麼多”酒時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我本來以為他的向導素不适合哨兵使用,但我上一次給你的向導素是他的,聽你的反饋,他的向導素似乎對你沒有任何負面作用,反而還很有效果。”
“比賽那一次?”
“對,想着那麼多人的向導素對你都沒有用,我就幹脆直接給個沒人用的。”
“......”合着酒時被當成小白鼠了。
“那還真是謝了,很管用。”
“所以,這裡面的,都歸你了。”
“歸我?”
酒時看着豐富的向導素資源,還真是頭一回嘗到了被資源砸懵的感覺。
這和被一堆黃金砸臉有什麼區别。
她咽下貪婪的口水,說話都顫:“不,不會是什麼殺豬盤吧。”
“這些東西一直放在我這兒也不是個辦法,多占地方啊,其它同學的向導素都沒地方存了,反正你争取早點用完,用完了我好騰地方。”
“就算按一個禮拜兩劑的用量,這麼多,我得用到猴年馬月?”
真緻死量啊。
“你不是動不動就暴亂嗎,這向導素管夠啊。”
酒時:“......”不好意思,那是以前。
“反正我就是告訴你,郁聞安的向導素我這兒管夠,你需要了趕緊過來用。”
老校醫也沒想到有朝一日能大手一揮,說出“向導素管夠”這種話,說出來多少覺得有些荒唐。
酒時忍不住抽出一管,鋁制的瓶身簡潔漂亮,輕輕推動按鈕,針管便露了出來,從包裝到使用方式,都是郁聞安會喜歡的極簡風。
她湊到針管口聞了聞,無色無味,但能夠感受到輕微的能量波動,那就是邪樹口中的陽光味向導素,一般人還真聞不出來。
不過,郁聞安的向導素這麼不穩定嗎?呆在鋁管内都這麼活躍。
老校醫不要錢似的往外掏了七八個,一股腦地塞進酒時懷裡、口袋裡、甚至是褲子口袋裡。
當他的手伸向屁兜的時候,酒時及時制止,“夠了夠了,真的夠了。”
她可不想因吸食過多的向導素爆體而亡。
對方不情不願地收回手,不甘心:“不夠一定要來拿啊。”
酒時:“......”
酒時因“脊柱受傷”在校醫務室躺了三天,直到最後老校醫的“監測結果”出來以後,她才敢直立行走。
離開醫務室的那天,米洛專程來接她。
她嘴上一邊說着“沒事沒事”,手上的東西卻誠實地跑到了對方手裡,自己隻拎了輕飄飄的鐵皮箱。
有人出力,幹嘛不要。
校醫務室距離宿舍有一段距離,酒時兢兢業業地扮演好身體虛弱的“患者”,一部一停頓地往代步車的方向走。
哪知米洛上将伸手攔住,給她指了條林蔭大道:“你脊柱不宜彎曲,坐車不方便,我陪你走回去好了。”
酒時:“......”壞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為了不露出馬腳,酒時隻能強裝鎮定,繼續像個脊柱有問題的病人一樣,努力直立行走。
緩慢的步調讓原本就遙遠的宿舍更加遙不可及。
米洛上将一路上都在觀察酒時的狀态,看到她稍有不便,幫忙的手就伸了出來,過于緊盯的視線讓酒時的表演很有壓力。
于是乎,她企圖依靠聊天扯走一點他的注意力。
“學院注入了新鮮血液,米洛老師您這個花匠又有的忙了。”
沒想到一開口就撞上了雷點。
“呵。”他忽然自嘲:“上一批花還沒澆完水,就被上面的人拔走一半,也沒個下文,你們能活着回來,我都已經謝天謝地了,這一批也不知道是個什麼下場。”
米洛惆怅而傷感。
“......我記得您當初可是希望大家湧入白塔的。”
“你們不去白塔還能去哪兒?”米洛嗤地笑了:“被淘汰的百分之二回到老家能做什麼?向導都不一定找得到,别說工作了,就連性命都得不到保障。”
“白塔雖然危險,但生活和性命都有保障,身邊都是一起奮鬥過的同學,歸屬感也強,得了功勳還能受到獎賞。在糟糕和更糟糕之中,當然選擇前者。”
他繼續說:“我們生來就是被命運推着走的人,沒得選。”
又是命運。
“所有的困局難道都是命運所緻?”酒時直直地站立在他的身後,看着他慢慢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她。
他和指揮官一樣,總是端持着優雅莊重的姿态,以至于流露出一點驚訝都十分明顯。
“抱歉。”酒時藏住了戾氣,低頭看地面:“我隻是覺得有些問題可以解決,還不至于到認命的地步。”
“你想解決什麼?”
酒時直戳本質:“苦難的根源。”
“呵。”米洛聽懂了,“我作為你的老師,容許我多嘴一句,有些問題是不可以被解決的,不是因為它解決不了,而是不能解決。”
“那就讓問題發酵到不得不解決的地步。”
“酒時......”米洛終于找到了她身上改變的部分,是思想。
她的體能沒有增強,身體素質和過去沒什麼兩樣,是變得深刻的思想,讓她自由飄逸的靈魂紮根在這片陸地之上,長出了自由之果。她說出來的話很有分量,足以讓他這個做老師的膽顫。
“老師,希望政策培養了太多向往美好的人,白塔利用希望操控我們去建造美好家園,可是老師,你看到現實了嗎?”
“現實卻是太多的人因為美好家園而喪生,而這個美好家園或許隻有名字是美好的。”
酒時打啞謎一般的言語,米洛上将都聽懂了。
他做出最後的反駁:“你可以不喜歡白塔,但你不能否認它給了進化者一個歸宿,一個生存下去的意義。”
“當意義不再有利于生存,那麼這個意義可以作廢了。”
“你要毀掉白塔?”
“不是,是創造新的意義。”
斑駁的陽光掠過酒時的臉龐,光影明滅,讓她的表情變得晦澀難懂。
“這是我回到天啟的任務。”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