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莫大的喜事無非是洗個熱騰騰的熱水澡,換上幹淨的睡衣,然後窩在沙發上,吃着熱騰騰的火鍋。
然而,這些酒時一樣都享受不到。
她換了一身清涼的備用短袖短褲,身上黏膩的黏膩感始終揮之不去,仿佛滲入血脈。不僅如此,她還得套上那雙沾滿爛泥的作戰靴。
這處小土坡是方圓幾裡唯一一處幹地,天啟小隊的八個人把這兒當成了臨時根據地,分散在不同的地方,休息的休息,擦槍的擦槍。
古洛依坐在草席上,點燃面前的燃氣罐,準備熱一些速食的食物。
旁邊,柏瑞安拿着脈沖槍給酒時演示:“這樣、這樣、然後再扣扳機。”
“轟”一聲。
遠處水塘炸開了花。
酒時學得認真,很快也打出了一個超大的水花。
她垂涎三尺地盯着手裡的槍,都不想還給柏瑞安了。
“你槍呢?”他問。
心虛:“扔了。”
“你把槍扔了?你該不會準備赤手空拳打怪獸吧?”說着,他還沖空氣揮了兩下拳頭,欠扁的要死。
她們身邊就環繞着不少怪異魚類的屍體,那是古洛依拉回來做研究用的。
古洛依提醒她:“這些異種都來自污染區,雖然經過淨化和處理,但也隻是消除了傳染性,并沒有改變它們基因中的獸性,真要對戰起來,光靠拳腳功夫恐怕是不行的。”
脈沖槍一人一把,沒有多餘,都是保命的東西,酒時不可能問他們借。
但大家的擔心有些多餘,酒時可是能苟活就絕不逃跑,能逃跑就絕不火拼的人,她是堅決不可能去主動打怪獸的。
他們需要在5号棚區生存三天,這三天内,他們唯一的任務就是活下去。但若是想赢,那就得在活着的基礎上幹點事兒:要麼殺異種,要麼淘汰對手。
酒時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她就負責活着就行。
“咳咳。”酒時将槍還給柏瑞安,摸了摸鼻子:“其實我逃跑能力還不錯,要是跑不了我就認輸淘汰,保住我的小命。”
一個比賽而已,不至于搭上性命嗷,混混得了。
古洛依認同地點點頭:“确實,畢竟你沒什麼追求。”
酒時:“......”話不能着說。
活着才是第一要義。
在一邊坐如針氈的齊商言終于找到機會,“騰”地起身。
他頂着壓力滿滿的視線,将自己的槍丢到酒時腳邊:“我用不上。”給你吧。
酒時知道他用長刀很厲害,但也不好意思收下,她撿起槍準備還給齊商言,結果他已經走得很遠了。
孤單的背影一口氣走得很遠,可能又是怕社交麻煩的心理作祟,他似乎不想和他們小隊沾上邊。
柏瑞安看齊商言的眼神忽然充滿了崇敬和欽佩。
自诩好兄弟的他都做不到這個地步,主動讓槍,不惜将自己置身于險境,這簡直就是義士啊。
“嘶,他誰來着?”他一點兒想不起來。
“齊商言。”古洛依往煮開的水裡扔了兩袋速食,“聯邦現存檔案中唯一一名黑暗哨兵。”
黑暗哨兵,哨兵中最為強大的一種,等級成謎、精神力成謎,甚至覺醒的過程也成謎。他們有着極端的自控能力,能夠很好地控制自己的精神力,理論上不存在暴亂的時候,也不需要任何精神疏導,堪稱bug一般的存在。
“曾經有記錄,他在訓練室呆了半年,直接把三年的訓練kpi刷滿了,如果放進染區,那就是一台不眠不休的人形殺器。”
酒時聯想到他說不上課的時候都在訓練,忽然覺得這個訓練的含金量有點重。
“連飯也不吃嗎?”她那奇怪的關注點。
古洛依:“......打營養劑吧。”
“你消息這麼靈通,還有什麼快跟我們分享分享。”柏瑞安湊到古洛依身邊,像隻等待投喂的小狗。
古洛依看着兩張求知若渴的臉,拒絕的話咽了回去:
“白塔盯他很久了,但院長一直不肯松口,堅持要他把學上完。”
“不過這次院長放人了,白塔肯定不會放過他,等這次晉級賽結束,估計就會借機招他入編。”
“哇,那他以後不就平步青雲,功勳無數了。”柏瑞安又一次露出那種憧憬的目光:“真羨慕啊。”
“羨慕?”古洛依搗了搗鋁鍋裡的包裝袋,意味深長:“一個除了殺異種什麼都不會的單兵王,在白塔能幹什麼呢?”
指揮官不會讓他留在白塔内部的,以齊商言的本事,他最合适的位置不是指揮官,也不是領隊,而是無權無勢,沖在最前線的普通戰士,隻要他還活着一天,就逃不開殺異種的命。
“兵器再刃,也是把兵器。”
不單單是齊商言,他們這些哨兵也該做好這樣的覺悟。
他們是白塔,乃至整個聯邦子民的利刃,他們大部分人的宿命都是奔赴污染區,戰至最後一刻,然後屍骨榮歸故裡。
在指揮官和子民們心中,人形殺器才是他們願意看到的哨兵模樣。
所以摒棄感情,成為利刃是一名成熟哨兵的必修課程。
八卦忽然變味,氣氛一下子沉重了起來。
“什麼利刃刀鞘兵器的,分明就是個活生生的人。”酒時沒有這樣的覺悟,雖然他們穿着一樣的制服,但長相性格能力一點兒也不一樣,根本不是那種從模具裡刻出來的刀槍劍棒。
“古洛依嚴謹死闆,但心腸極好,還會給大家煮粗糙難吃的飯;柏瑞安和我一樣嘴賤欠扁,但性格活潑,人緣極好,到哪兒都陪我嘻嘻哈哈,那些冷冰冰的兵器做得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