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震聲如雷。
桌子顫顫巍巍,瀕臨崩塌。
酒時又回到了米洛上将的辦公室。
魁梧的寸頭硬漢指着她的鼻子,紅臉大罵:“大晚上不睡覺,跑去翻向導宿舍的牆,你說你勾搭向導也就算了,你偏偏挑什麼郁聞安啊,現在好了,告到教導處,我的老臉蛋都給你丢完了!”
他氣得呼吸不暢,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事情鬧得這麼大,我想護你也護不住,總得給人家一個交代,我處分你,你沒有意見吧?”
堂堂五星級上将,居然拿這麼個兔崽子沒法兒?
酒時一個字兒也沒聽進去,她感覺腦海深處撕開了一道口,有什麼東西即将從頭頂竄出來,擠得腦仁發疼。
痛感越來越甚,她腿軟地站不住腳。
“老,老師……我,我有點難受。”她哭喪着臉,猶如狂風中的翠柳,随時都要暈倒。
“别裝!”
米洛對她的信任已經清空。
酒時欲哭無淚:“我沒有……”
風暴以排山倒海之勢席卷而來。
哔——!
世界靜音。
眼前的米洛嘴巴蠕動着,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酒時懵懵然,晃了晃腦袋,霎時鑽心的疼痛傳來。
她伸出手,來不及呼救,眼前陷入黑暗。
**
冰冷,陰濕,擠壓的包裹感。
身體仿佛墜入深海,随着洋流浮動。
她緊閉着雙眼,眼前是一片血肉的淡粉。
是光的顔色。
耳邊似乎有人在說話,但好像很遙遠,她聽不清。
這是怎麼了?
酒時竭盡全力睜開眼,入目是懸在上空的頂燈。
應該是治療室的燈。
她想。
很快,兩張擔憂過度的臉湊到她眼前。
一個是中年男人米洛,另一位她曾遠遠地見過,向導學院的向導老師,歐若。
歐若身着淡雅的向導專屬服,及肩的短發微微卷翹,看上去雌雄莫辨,緊皺的眉頭一點兒也沒有松懈:
“你感覺怎麼樣?”
怎麼樣?
酒時握了握拳,又擡了擡腿,沒有缺胳膊少腿,也沒有受傷。
“還可以。”
“問你精神海呢!”米洛嫌棄不已。
“沒感覺。”
酒時忽然坐起身,把兩位老師吓了一跳。
她無所顧忌地捂着自己腦袋,不敢置信地到處摸。
真的,沒感覺了……
常年刮風的精神海此刻風平浪靜,前所未有的甯靜。
要知道,就算接受精神疏導,精神海也絕不會有此刻的平靜。
“天呐。”
酒時激動地握住歐若老師的雙手,“謝謝老師!困擾了我多年的疾病,終于在您的妙手回春下,痊愈了。”
歐若可是罕見的SS級向導,在白塔從事了多年哨兵治療工作,曾治愈過患有精神疾病的聯邦親王,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她這個F級别的哨兵,何德何能受到如此高等級的治療。
酒時很自然地把功勞歸功于歐若。
矜貴的長發男人面露疑色:“真的沒事了嗎?”
酒時重重地點頭,從治療床上一躍而下,證明自己渾身輕快。
兩位老師不那麼輕松,彼此望了一眼。
歐若:“孩子,你願意再讓我檢查一下嗎?”
聲音和煦,如沐春風,就如同他的人。
酒時點點頭,在歐若的牽引下,重新坐上了治療床。
冰涼的手心貼上她的額頭,寒意刺穿顱骨。
酒時縮了縮腦袋,抗拒地想要逃離。
溫柔的大手不容置喙地捧住她的後腦勺,柔聲安撫:“很快就好,忍一下。”
淡淡的藍風鈴侵入她的呼吸,清新好聞,熏的她暈乎乎,心髒撲通撲通地跳。
向導的精神疏導會讓哨兵産生短暫的依戀,沉迷而不自知。
如果哨兵的精神力太弱,和向導的精神力差距太大,這種依戀将會持續很長時間,甚至産生重度焦慮,一旦沒有得到及時的緩解,原本脆弱的精神圖景會慢慢瓦解,最後飽受折磨而死。
所以原則上,向哨治療會采取等級匹配制度。
SS級的歐若不該給隻有F級的酒時治療。
酒時上課總是摸魚,對這些條條框框一知半解,但米洛作為老師,理應制止。
他隻是沉默着,在一旁看着。
歐若恬靜的面容露出痛苦,忽然體力不支,從酒時面前滑落。
!!
他反應過來,兩手撐住床沿,從後面看去,仿佛将酒時圈進懷裡。
咫尺距離,呼吸可聞。
溫柔藍風鈴絲絲入扣,酒時把持不住地别過腦袋。
太,太近了。
“你沒事麼?”他問。
“我?”酒時不明白他為何這麼問,“我沒事兒啊。”
他好像才是有事的那一個。
米洛過來将他牽走,交代酒時:“你在治療室好好休息,這兩天就别去上課了。”
她忙不疊點頭,目送着虛弱的歐若離開。
真的沒事嗎?
治療室外。
歐若整個人的重量倚在米洛身上,呼吸紊亂,那張雌雄莫辨的臉失去了顔色,仿佛遭受着巨大的痛苦。
“該死的,怎麼會這樣?”米洛表情不太爽利,卻也束手無策,“我需要怎麼做才能幫你?”
“别擔心,精神力出現了抵觸,讓我靠一會兒,消化一下。”說着,他把腦袋埋進米洛的頸窩,悶聲哼了兩聲。
被他抱着的米洛上将僵直着身子,左右不敢碰這白塔嬌貴的向導,默默地垂着手,獨自忍耐藍風鈴的洗禮。
“一個F級的哨兵,居然擾亂了你,這合理嗎?”
“我都這麼慘了,你就别取笑我了。”歐若無力地推了一把,“她精神海太奇怪了。”
“怎麼說?”
“我打不開她的精神通道,看不見她的精神圖景,當我準備強行打開的時候,那股排斥力就出來了。”
“你可是SS級,精神力居然控制不了她一個F級?”
“我感覺這孩子的精神力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