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遠遠看着目光盡頭處那杵着腦袋倚靠着上好花梨木椅的北軒王。
右手慵懶的搭在曲起的膝蓋上,微微颔首,看不清表情。
傳聞北軒王不僅瘋癫還奇醜無比,決定要替嫁的那一刻,張時鸢就在心裡搗鼓着各種法子企圖讓其近不了身。
皇室大婚,本以為這尊貴的北軒王府會有衆多皇親國戚前來捧場祝賀,張時鸢料想,若皇是帝來了,那真是她複仇的好時機。
踏入王府那一刻,前面寂寥森然的氛圍與張時鸢金貴華麗的紅色喜服格格不入,倒應了傳聞些許,這王府就是個活的閻王殿。
大喜之日凄凄慘慘戚戚,要不是那兩個大紅燈籠,誰能想到這王爺大婚。
大婚排場這般寒酸就算了,就連宴請的賓客都一個沒見着。
整個王府正殿,除了撐着手臂橫卧于榻的北軒王,就剩新進門的準王妃。
以及木然立于坐榻左右的三倆丫鬟下人。
就憑北軒王這等稀薄幾近于無的人脈關系,張時鸢多少有些失望,别說幹掉皇帝,就連能不能見到皇帝的面還是另說。
隔着一層珠簾,張時鸢看不清他的臉,看了這一路喪葬風讓她以為北軒王應是黑白色華服裝扮,直到見了這豔麗又喜慶的紅袍,頓覺未來的夫君多少還算有點識趣。
珠簾内,摸索着玉扳指的北軒王慵懶着看着殿下孑然站立着的王妃,并無太大興緻。
張府張顔真家境富庶,兩家結親,就當為這落魄王府沖沖喜。
門外侍衛喊到:吉時已到。
榻側丫鬟左右二人從中向兩側撩開珠簾。
北軒王眼神一凜,注視着面前的王妃。
反倒是張時鸢見了真面目失了态。
“傅雲羨?”
嫁衣女鬼驚呼,“真是冤家路窄。”
柳仙圍着北軒王繞了一圈, “漬,又見面了呢~”
北軒王似察覺到異樣,他欠了欠身子踱步下來, “王妃不必拘謹。”
“自然。”
傅雲羨聞此,這才正眼仔細端詳着他那剛嫁進來的小王妃,。
張時鸢雖早已預知二人會再度相見,卻怎麼也想不到是這等處境。
那日傅雲羨落了下風,此刻若撩了這面紗見到自己真面目,應是小人得志,變着法子好生折磨她一番。
北軒王離她近了些,見這雙明眸斂着些許敵意,似曾相識卻又一時想不起。
“王妃可曾見過我?”
“不曾。”
“若是不曾,為何初次相見就直呼本王名諱?”
柳仙:王爺真是好耳力,這諾大的殿堂,你如蚊子般嗡了一聲他都能聽見。
傅雲羨見她遲遲不開口,旋即轉身又回到座榻,“罷了。”
張時鸢頓覺背後寒毛直立,似有一雙眼睛在暗處窺探自己,她環顧四周卻并未發現異常。
柳仙:别找了,是人,人可比鬼可怕。
“人?” 張時鸢登時閉上眼睛,感應到一些畫面,目前武力值太低,感應力較弱,畫面也看不太清。
此時,嫁衣女鬼黃黎不知去了何處,着急忙慌地飄過來, “時鸢,似有人要陷害王爺。”
黃黎話音未落,一排排侍衛持刀不顧阻攔沖了進來。
張時鸢默默退至一側靜觀其變。
殿堂氣氛劍拔弩張,而傅雲羨似早有預料,“今日王府大喜之日,宇國公,你就是這般獻禮的?”
“拜見北軒王,卑職隻是奉命行事,還請王爺行個方便。”
“何人授旨?”
“這……” 宇國公支支吾吾。
傅雲羨悠哉地背着手在其身側來回踱步,不用想也知道是皇帝傅莽。
跟他預測的行事時間差不多,早年間,皇帝見他不成氣候,便也從不把他放在眼裡,任由其瘋癫沉淪。
他特意裡裡外外設計了個遍,以瘋王示人,眷養鬼魅為樂,不思朝政一毫。
待羽翼豐滿之後,他也懶得再裝。
傅莽自是留不下他,若是直接絞了他北軒王,那他傅莽就做實了手足相殘的昏君臭名。
以皇帝的性子,若要五更取你人頭,你便活不到三更。
在位不過二十載,大周從民不聊生成了現在的生靈塗炭。
傅莽在那龍椅上應盡了興,該他傅雲羨上場了。
“說吧,要本王如何行方便。”
“傳聞王府與外敵勾結,卑職奉命搜查。”
“傳聞?”
宇周公身側侍衛将一密函遞上來。
“卑職有物證,此與外敵勾結往來的密函正是從王爺府中搜出。”
“好大的膽子!沒有本王的應允,竟敢先斬後奏!”
傅雲羨不怒自威,劍眉星目盈滿了怒氣,他旋即抽出侍衛腰側的劍架在宇國公的脖子上。
本想着退居殿堂一側看場好戲,但看樣子,自己好像有牢獄之災。
這才當了不到一個時辰的王妃卻馬上要下線了,張時鸢有些憤懑,她遇上傅雲羨就沒好事。
柳仙:你再不出手,勞飯管夠。
嫁衣女鬼:時鸢,那人就在柴房,我去将他引來。
“王爺息怒。”
傅雲羨跟宇國公聞聲的紛紛看向她。
張時鸢緩緩走近宇國公,“敢問宇國公,可有親眼看過這封密函裡的内容?”
“蓋有北軒王印章的密函不會有假。”
“未曾親眼見過又何來真假一說?即便有蓋有印章,密函信件内容不拿出來雙方對峙,怎知就是勾結外敵?”張時鸢娓娓道來, “若單拿一封不知真假信件就斷王爺的罪,若查出真相與王爺無關,你又有幾顆腦袋可以掉?”
宇國公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張時鸢提醒道, “單有真假未知的物證可不行,你是不是還有個人證?”
傅雲羨見此,收回利劍,環抱雙臂立于一側。
“什麼人證?” 宇國公閃爍其詞, “王妃今日大喜……”
“是呢,大喜的日子被你給攪了。”
張時鸢朝門口瞅了眼,不一會,兩名王府護衛便壓着一下人推了進來。
此人一見到宇國公,就跪跑過去抱住大腿,“國公,你可要救我啊!”
此人一會喊着國公,一會又眼巴巴地看着王爺傅雲羨。
宇國公的臉登時鐵青,他一把将此人推開, “來人,給我将這不知何處跑來的瘋子給我拖出去!”
王府護衛湊到傅雲羨的耳邊私語。
“慢。”傅雲羨蹲下捏起此人的下巴,此人登時被掐得眦目赤眼,“外人自然是保不了你,你王爺我可以,實話實說,否則……”
“我說我說!”
傅雲羨松手。
“都是他,”此人直指宇國公身旁的侍衛,“是他讓我偷王爺的印章,将密函秘密塞入王爺……”
“一派胡言!”宇國公說着揮劍欲砍了他,未料此人驚吓過度四處逃竄。
随着混亂的場面,還有張時鸢那不知何時被扯掉的面紗。
傅雲羨登時一驚。
二人四目相對,空氣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