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天明也隻剩下兩刻，隻、剩、下、兩、刻。

障刀障刀唐障刀，蓋用障身以禦敵，與協差一般長短的障刀既是她的武器，又是她的信心。

樓淑姝練習刀術有多久了呢？

算上那枯燥無聊的、時間幾乎不流動的空間訓練，大概也有數十年了？

———

五虎退被收束在刀帳中，動彈不得。

他痛苦地看着姬君在搏殺，她的血液迸濺，燙得要将他燒失。

被收回刀帳的刀任然與大獎君主同在，他們什麼都能看到。

隻剩下兩刻就天明了。

隻剩下兩刻。

姬君的刀帳中幾乎集齊了所有時之政府契約的付喪神，而且每一振都是滿練度，就算他們此刻全部都隻剩下一滴血液，但隻要全員碎刀，兩刻鐘是能夠拖延的。

但是姬君不願意這麼選擇。

在這一刻連五虎退都沒有意識到，他竟然在怨恨着她的溫柔。

您難道不是厭惡着我們，厭惡着本丸的嗎？！您難道不是排斥着時之政府的嗎？！您難道不是從來不在乎俗世的普通人嗎？！

為什麼要留下來？！請回到本丸吧！隻有那裡是安全的！

隻剩下一刻鐘了。

姬君的身上已經沒有一處完好的肌膚，鮮血染紅了她的白裙，黑發染血凝結，創傷暴露交錯……

唯有她持刀的手仍舊如最開始那樣穩定。

鬼神們也知道早晨即将到來，它們的末路就是朝陽，于是最懂得蠱惑人心的妖怪出現了，它用奇怪的聲音嘶啞地叙述：

【為什麼要保護那些人呢？難道他們不是惡鬼的後代嗎？】

【為什麼要守護這片土地呢？難道你的家鄉沒有被燒毀嗎？】

【為什麼不碎掉那些刀呢？難道你不是被它們一刀一刀剜死的嗎？】

伴随着零散的痛苦記憶，姬君死前的最後一幕出現了，五虎退擡頭，看到了數振樣式眼熟的刀被獰笑着的軍人揮舞，它們擡起又落下，穿透了少女單薄的身軀，染紅了那雙清澈的眼眸。

一切都在此刻真相大白。

她為什麼會如此厭惡他們的靠近？又為什麼會這樣抗拒自己的本丸？

在這一刻五虎退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

朝陽升起了。

樓淑姝站在橋的另一端，看着無形的力量将所有的鬼神拉回地獄。

這被打開的大門已經被封印上了，以無數自願犧牲靈能力者的性命為代價。

“叮——”

如此清脆的聲音像是一切終結的宣告，樓淑姝順着聲音的方向看去，看到了自己斷裂的障刀。

我是留在過往的幽魂，我将永遠放不下曾經的仇恨。

樓淑姝跪倒在地上，她用變形的手指拾起那枚斷刃。

障刀斷了，就像她一樣。

放不下的仇恨、回不去的故土、看不到的未來。

這樣的她，最終選擇了鎮守。

似乎有人在趕來……這很正常，大門被封印，封鎖打開了，支援部隊當然就可以來了。

樓淑姝已經沒有力量束縛自己的刀帳了，那些煩人又讨厭的部下一個個都拼了命想要出來——出來就出來吧，已經無所謂了。

複仇——

我原以為我能夠毀滅這片土地，但現在看來，都是笑話。

我曾想過我要将所有刀劍粉碎，但今日之後，全是妄言。

我活着，到底是為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