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不知,滿月當時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陸宴白平日裡,或許連他真實實力的十分之一都沒有發揮出來。
……這人究竟強到了何種地步。
滿月越發對他心存忌憚。
原著畢竟是以主角團的視角展開,對陸宴白的描寫相對較少,滿月雖然知道他強,但與親身經曆完全是兩種感覺。
當日程南樓他們聽了清虛子的話趕回來時,一整個驿站的人都被陳榮喂了依夢草昏睡過去。掌櫃從頭到尾都不知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隻知邪祟已除,喜不自勝,更将他們視為座上賓,盡力招待。
在陳倉和掌櫃的雙重關照下,滿月的皮外傷很快就好得差不多了,隻剩下額頭淺淺的一道傷痕,但她受的内傷太重,在驿站待了将近半個月,才勉強恢複元氣。
從驿站走的那日,天空灰蒙蒙,一掃暑日的炎熱,竟是下起了雨。
滿月看着如細線一般落下的雨幕,蓦然想起留音石中洛星河曾在留音石裡開玩笑說,他最喜歡吃燒雞,要是真的回不去,希望清明時能有人在他墓前放一盤燒雞,讓他做鬼也快樂一些。
她擡起手,雨落在她指尖,一陣風而來,将雨吹得偏斜。
起風了。
将走時,清虛子跑了出來,說什麼也要跟他們一起去盛京。
“我雖不是個正經的,但我和我那些徒子徒孫相處這麼久,多少也是有感情,一想到他們慘死在我面前,我就……”清虛子吸吸鼻子,提起袖子擦了擦眼淚,無不悲痛,“這事因我而起,貧道無論如何也不能再過從前那種日子,還望諸位道爺收了我,也好讓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陸宴白一腳屈膝搭在車架上,一腳踩地,笑吟吟瞧着他:“你做的那些事,較真起來也歸我們管,如今放你一條生路,你倒是上趕着自投羅網。”
清虛子嘿嘿一笑,變臉比翻書還快:“諸位道爺信我,我是真心想悔過,你看我這徒兒都沒了,我孤家寡人一個,還能再去哪兒,玄都觀家大業大,收留貧道一人,也不礙事。”
滿月算看出來了,這人哀痛自己那些徒弟是假,抱大腿想混個編制才是真。
普天之下的除妖師,除了那些心懷遠大理想的邪道,誰不想得到玄都觀的鐵飯碗,這可是皇家官方認證,有錢有名有排場,雷打不動,旱澇保收。
真是明晃晃的不要臉行徑。
不過想想她自己和對方也沒差多少。想過好點,不寒碜。況且換了她,她還真不一定能做到這種地步。
想到這裡,滿月忽然對眼前的老道肅然起敬。
這才是吃軟飯的神。
許陳倉倒是一點不客氣:“你以為玄都觀什麼人都能進?你有何長處,可除妖,還是可禦邪?”
“諸位道爺發發善心,我也沒想着進玄都觀,能當個雜役混口飯吃也行啊。”清虛子急了,“你看我這一把年紀,身無長物,好不容易有幾個徒弟,還遇上這事,你說這,我還怎麼活。”
說着,清虛子真抹起眼淚來。他往路中間盤腿一坐,雷聲大雨點小地哀悼着自己那些徒弟,擺明了死豬不怕開水燙,就是要賴上他們。
驿站不斷有人冒雨來看熱鬧。陸宴白無動于衷,挑了下眉,雙手抱臂胸前,就這麼瞧他表演。許陳倉嫌丢人,一打簾子上了馬車,眼不見心不煩。最後隻剩下程南樓,他宅心仁厚,在征得其他人的同意後,略無奈地答應了下來。
隻是有陳榮這個前車之鑒在,他們不敢再輕信于人,反複檢查了幾遍,确定這人沒任何問題,才讓他一道趕往盛京。
清虛子立馬喜笑顔開,臉皮堪比城牆厚:“諸位道爺放心,等到了盛京,我一定痛改前非。知錯能改豈不是善莫大焉。”
陳昇死後,他的小毛驢還留在驿站。清虛子也不忌諱,馬車上沒他的位置,他就順手牽羊騎了小毛驢,優哉遊哉跟在他們後面。
行了半個多月,最熱的暑日過去,天氣轉涼一些。
很快就到了溪山地界。
臨往溪山的前一晚,滿月滿懷心事,翻來覆去睡不着,她糾結片刻,爬起身來,發現陸宴白并不在營地。
林子裡黑郁郁,滿月不敢走遠,試探性地找了找,發現陸宴白坐在一棵槐樹下。
滿月輕手輕腳走過去,離近了些,才發現他半倚在樹幹前,手裡拿了一顆剔透分明的血紅珠子在端詳。月色穿透珠子折射進他的眼眸,星星點點,仿似暗芒流轉于其間。他對着月亮舉起珠子,剔透的光灑下來,将他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詭谲妖冶的血紅之中。
滿月一驚,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