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宴白腳步一頓。
身後風聲呼嘯而起,不及藏在樹林中的黑影竄出來。
陸宴白手一甩,指間的符箓如遊龍般飛了出去。電光火石間,黑影毫無防備,符箓映出金光,瞬間化為一條繩索,将它們團團捆綁,墜落于地。
“呱呱……”面目可憎的精怪們被縛妖索牢牢綁在一起,極力想掙脫。
先前與陸宴白分頭行動的程南樓這時也自林中步出,他手持骨笛,看到前面有人,正要吹響骨笛,卻發現是陸宴白。
“……師兄?”
程南樓放下骨笛,帶了些許的疑惑:“沒有人從這裡跑出來嗎?”
适才他一路追着林中的黑影過來,到了這裡卻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果你說的‘人”是他們的話。”陸宴白瞥了眼地上。
程南樓順着他的視線,方才看到被縛妖索禁锢着動彈不得的一堆精怪。
“地魅陣。”
以地魅精怪鑄陣,但凡入此結界,便會被藏在其中的精怪所攻擊,這些精怪早在陣成前就失去了生命與意識,隻要陣法不破,便不會真的死去,足以将敵人生生耗死。
程南樓倒在陣法課中學到過此類陣法。
他俯身,骨笛上新挂着的白玉扇墜滑落下來。白玉映着清輝,瑩白溫潤,莫名有點像它的前主人。
陸宴白掃了一眼,輕輕挑了下眉。
這些精怪大多是就地取材,多是林中的草木成精,有些甚至尚無成形,卻被人硬生生催熟,被困在陣法中痛不欲生,鑄成此陣的人當真心狠手辣。
程南樓蹙起好看的眉,如玉的纖長手指正要觸碰到那些痛苦萬分的精怪,一縷黑氣卻猛然從精怪體内鑽了出來,直直向他眉心射來。
黑氣速度非常快,程南樓尚且來不及反應,他手中的骨笛就先清光一現,形成一道屏障,将偷襲的黑氣阻擋了下來。
清氣聚合,那團黑氣被包裹其中。
程南樓擡手,清氣浮于他指尖。黑氣被消融,露出了被包裹在其中的東西——一柄黑色利刃。
程南樓怔住,瞳孔之中隐有幾分的震顫:“這是……”
饒是陸宴白也沒有料想到這樣的變故,他眉梢微動,素來波瀾不驚的瞳眸罕見地映出一二分波瀾。
他并指捏訣,符箓在他指間無風自燃。
地鬽陣瞬間被擊破。
陣中精怪露出了本來面目。它們一個個面容扭曲,周身遍布潰爛流膿的腐肉,濃郁黑氣如活物般翻湧其間,怪叫聲也變得放入嬰孩啼哭一般凄厲,這樣陰邪的狀況完全不是普通的地鬽陣會有的。
“鬼矢。”映證了猜想,陸宴白扔下燒了一半的符箓。
困在縛妖索中的精怪一接觸到符箓,就化作黑氣消散于空中,什麼都沒留下。
凄厲的哀嚎終于停止了。
程南樓的神色卻比之前更為嚴肅。
鬼矢是以死氣凝成之物。死氣這種東西最會蝕骨噬魂,曾有修士試圖借助死氣修行,沒多久便雙目赤紅地撕扯自己的面皮,十指摳進眼窩裡仍癫狂大笑。當今世上能夠随心所欲動用鬼矢和死氣的,怕是隻有那個人。
一個他們都不願提及的人。
“你覺得會是……陰長生嗎?”程南樓看向陸宴白,他面容平靜,隻是攥着骨笛的指節卻泛白,顯然是用了力的。
當年陰長生利用鬼矢引發妖邪之亂後便銷聲匿迹。為了防止重蹈覆轍,各州府城門如今都布着檢驗死氣的大陣,除了極個别大妖,在凡人聚集的地方這種東西已然絕迹。
陸宴白搖了搖頭。
程南樓的神色難得有幾分凝重,他想将黑色利錐收起,可在清氣褪去的那一刻,黑色利錐也化為死氣,彌散于空中。
“怎麼……”他張了張口,話沒說完,先聽到一陣窸窣的響靜,很輕微,可于他們這種常年修道的人來說卻已足夠警醒。
程南樓倏然擡眸,手中捏着的符箓尚未擲出,就聽得陸宴白懶洋洋道:“你自己出來,還是我們幫你出來?”
程南樓略微一怔,離他們不遠處的一塊石頭滾了兩下,似乎在掙紮什麼,片刻,一團半大的霧氣籠罩在石頭周圍。
待霧氣散去,石頭已化為了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