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最後報了望河本地的一所師範學校,打算畢了業考個編試試,想去小學當個老師。
不是喜歡小孩,不是向往教育行業,也不是熱愛培養祖國的花朵,隻是因為當老師假期多,而小學老師應該相對好考一些。安靜曾想過,要是考不上,就盡量在離家近的地方找個普普通通的私立幼兒園去試試。
安心和安靜,表面上看,好像是長不大的姐姐離不開成熟的妹妹,實際卻不一定。
大一開學軍訓,大半個月不能回家,安靜覺得自己那段時間怕不是神經衰弱。
住進宿舍的第一天晚上,安靜就開始煩躁。好在室友都不是什麼太外向的人,能讓她一個人安安靜靜地躲在窗簾裡忍着。她攥緊拳頭,咬着腮邊的軟肉,靠在牆上,控制着氣流進出的速度,悄悄地數着數做深呼吸。
是安心的一通視頻電話救了她。
寝室裡沒人說話,安靜也不好出聲,帶着耳機,透過屏幕看着姐姐和媽媽,聽她們說,然後再打字回過去。
小時候,安靜一直有在教安心識字,隻不過那時候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并不常有合适的時間,效率也就不怎麼高。後來,不隻是安靜,媽媽總會在晚飯後握着安心的手,帶着她寫字,給她講這些字的讀音、含義,爸爸會捧着一本字典,讓安心選幾個感興趣的,自己把它們融進一句話裡,寫下來,引導着安心自己去猜其他字念什麼。
很早以前,安靜就教安心認過自己的名字,隻是當時年紀尚小的孩子,自己恐怕都說不清楚什麼含義,自然也沒給她講。
媽媽說,一個字可以有很多種含義,她講了很多,安心沒記住,隻記得安,可以是離壞人遠遠的,也可以是好好放在什麼地方,而心是心髒、心靈,是最最重要的東西。
爸爸說,安心就是不害怕,不難過,沒有讨厭的感覺,很舒服,想要一直這樣。
安心跑去問安靜,安心的心,是靜靜的嗎?
安靜說是。是安了她的心,也是安置她的心。
一遍遍地教,一遍遍地學。漸漸地,安心開始可以自己讀一些簡單的繪本、簡短易懂的文段。安靜發過去的文字她也差不多能看懂,看不懂的也沒關系,有媽媽在旁邊。
安靜說自己很好。
不是怕她們擔心,是真的很好,因為她當時在和姐姐打視頻。
安心是她的藥,藥的作用是有限的,視頻挂斷後,等身體裡剩的藥勁兒也過去了,被壓制的精神也就又出來作亂了。
原本已經逐漸安分下來的睡眠又開始鬧騰,一點微小的聲音都能将她吵醒,哪怕什麼聲音都沒有,每天三四點,她也自己就醒了。
大半個月,别人成天早上困得恨不得走着路睡覺,她愣是沒用上鬧鐘。
軍訓早上六點半才集合,正常來說五點半起床都算早的,她三四點睜眼,别人都還睡着,什麼都幹不了,也沒什麼事可幹。
有一天,安靜和之前一樣,坐在床上發呆等點兒,忽然想到當初後桌那個和他互相誤會過的少年。
再開學後的沈語秋是什麼鬼樣子,她一點不差地看在眼裡,她想,如果她沒了安心,恐怕還不如他。
想着想着,她有些害怕。
安靜并不懼怕黑暗,相反,她享受黑暗,可這并不會阻止黑暗放大她的情緒。
新生和災難,人類永遠無法知道它們何時到來。
新生來得再慢,人隻要能找到一根稻草,也能在苦海中堪堪浮着。可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