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可不是好習慣啊。
枕槐安用餘光偷偷打量着表面上沒什麼變化的兩人。
我也沒資格說這話就是了。
視線回到電腦上,屏幕上是幾個偶爾走動的像素小人,耳邊是制作者的講解和沈語秋一陣陣的咳嗽聲。
“隻要把藍色女孩放到綠色女孩附近,好感就會長。男孩和藍色女孩放到一起,就會一直拌嘴,但是……看,隻要棕色女孩和綠色女孩都在,兩人拌嘴的概率就會降低很多。”奚流操縱着小人演示,“小樹你别走神啊,還有還有……”
“嗯嗯嗯在聽了,”枕槐安敷衍着,聽見背後一陣仿佛要把五髒六腑都咳出來的動靜,勸道,“語秋,要不吃點藥吧?這剛好怎麼又咳嗽了。”
“沒事,他昨天半夜濕着頭發趴窗戶吹風兒看小狗,着涼了。奚流好厲害啊,”被拉着坐在電腦前的場内觀衆不捧場,随便聽一耳朵的場外觀衆沈聞楓倒是給滿了情緒價值, “你們大學是學的計算機相關專業嗎?”
“不是啊,一點不沾邊。”奚流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手肘撐在小桌上,面帶笑意對着沈聞楓一挑眉,“猜猜?”
“不沾邊……”沈聞楓手指抵着下巴,倒還真思考上了,“首先排除要用電腦的和藝體育類……是熱門專業嗎?”
“不是,”奚流答道,又偏頭沖着沈語秋發出遊戲加入邀請,“弟弟也來猜猜?”
接受邀請的沈語秋站起身,一年中将近四分之一的時間咳出來的經驗告訴他,咳嗽嚴重的時候,坐着比躺着強,站着比坐着強。他想了想,繼續提出問題縮小範圍:“需要動手操作嗎?”
“不用。”奚流伸直雙腿,後退靠在牆上,一副你們肯定猜不到的姿态。
“能用文理分嗎?”沈聞楓問。
“算是文科吧。”枕槐安好像也覺得好玩,搶在奚流前給了答案。
“算是?”沈語秋抓住重點,“店長在做翻譯吧?語言類嗎?外語?”
“Bingo!”奚流擡手打了個響指,接着拇指食指比作手槍伸直胳膊指向一次成功的答題者,“不錯嘛,這麼快就猜到具體範圍了。”
範圍有了,也就沒什麼難度了,再想想枕槐安高考選的日語,沈語秋覺得差不多該遊戲結束了。但保險起見,還是加了個最常見的一起扔過去:“日語或者英語?”
敵方陣營卻隻是輕笑一聲,奚流還沒收回來的手槍向上一翻,手指攤平比了個請的手勢:“錯,繼續。”
意料之外的失算,沈語秋抓着咳嗽的間隙,幹脆一口氣把剩下幾個全報了出來:“德法西俄?”
兩人隻是笑着不說話,保持着剛剛的動作不變。
“意大利?芬蘭?希臘?韓語?”
仍舊沒有回應,仍舊沒有正确答案。沈語秋莫名被激起了勝負欲,也不管說什麼語,想到個國家就往外蹦,從北歐到南美,幾乎把大衆熟知的都試了個遍。也不知道是咳嗽憋得還是猜不到急的,臉頰直泛紅。
對面的枕槐安已經笑出了聲,相比較下奚流還好,仍舊保持着動作,隻是憋笑憋得伸着的手都有些搖晃。
“提示一下提示一下哈。你往北邊想……也不能說北邊,在東……”奚流甩甩舉得有些酸的胳膊,轉頭問枕槐安,“算東歐吧?”
枕槐安點點頭:“對,東歐。”
“東歐?”反正也忘了自己剛才都說過什麼,反正也沒幾個,沈語秋剛要重新挨個試,賣關子的倒失了耐心。
“十六七世紀吧?應該是?”枕槐安努力回憶着高中瞎看着玩的課外曆史知識,“當時的東歐霸主是什麼知道嗎?”
沈語秋:“波蘭立陶宛?”
枕槐安點點頭:“立陶宛位于哪?”
“……波羅的海?”沈語秋半信半疑地說。
“對。”枕槐安說,“剩下倆二選一,猜吧。”
“愛沙尼亞?”沈語秋問。
“恭喜你,”枕槐安雙手舉過頭頂,在指間接觸圍成圓的前一秒,迅速向下,雙臂交叉在胸前比了個大大的叉,“答錯了,是拉脫維亞。”
“不是”,沈語秋懶得糾結自己二選一都能錯的運氣,他現在覺得這倆人是串通好了在這逗他們玩呢,“真有這專業啊?”
“真有。”兩人齊齊點頭,都是一臉的不願回憶。
奚流:“學得想死。”
枕槐:“差點畢不了業。”
“怎麼學個這麼……冷門的專業。”沈聞楓問。
“日語調劑。”枕槐安答。
兩雙眼睛齊齊從枕槐安轉向奚流。
被看到的奚流聳聳肩:“法語調劑。”
一屋子四個人,湊出了五種語言。
“聽學長一句勸,未來選專業一定要慎重,以及,一定不要打擾你同班的室友學習,”奚流捂着并不痛的胸口,“否則你将會失去一份答案來源。”
“大一的時候我還能抄他的,大二就變成他抄我的了。”他一手摟上枕槐安肩膀,一手遮在眉毛上做望遠鏡,“我火眼金睛抄來的答案,還要再想辦法傳給他,我多不容易啊我。”
枕槐安拍開他的手:“活該,誰讓你打擾我學習的。”
“你那哪叫學習啊?你那學法叫慢性自殺。”奚流反駁,張着胳膊就往枕槐安懷裡撞,“我對你的愛可是遠遠超過一份破□□的。”
枕槐安推了兩下沒推開,直接一巴掌呼到他後腦勺上:“一天不挨揍你就難受是吧?”
一段時間下來,兄弟倆不僅習慣了他們的相處方式,還找到了中斷暴力畫面的方法。
在奚流犯賤時扯别的話題。
“奚流是要做什麼啊,這幾天一直在做那個嗎?”沈聞楓指着電腦屏幕問。
“嗯,打算自己做個小遊戲玩玩。”說着,奚流繞到枕槐安身後,又抱了上去,“到時候做出來就讓小樹起個名字,作為我們愛的結……咳!”
玩家奚流,腹部受到肘擊,傷害1000,觸發效果,趴在地上縮成一團。
已知,此方法不一定成功,畢竟換得了話題換不了人,換了話題這人也不一定就不犯賤了。
沈聞楓尬笑兩聲,決定再換個話題:“話說,還真是專業與就業毫無關系啊。”
“有啊。”奚流從地上爬起來。
“有什麼關系?”枕槐安問,“我翻譯接的都是日語,你遊戲裡帶拉脫維亞語?”
“做遊戲那是打發時間。”奚流挺直了腰杆跪坐在枕槐安對面,還扯了扯衣擺,“我的工作就是陪伴和我一個專業的好室友呀。”
沈聞楓拉着沈語秋轉過身去看自己作業剛寫完的卷子,背後的枕槐安看着那賤兮兮的臉,幾經猶豫,決定遂了他的願,也解了自己的氣。
哐啷一聲,兩聲慘叫同時響起。
“砸到的我,你喊個屁啊!”枕槐安左手捂着右手,實在找不出來第三隻手去揉一揉震得發疼的耳朵。
牆上的一字架掉了一個,剛剛随手放上去的一摞書散了一地。
“砸到哪了?”枕槐安面對牆低着頭,沈聞楓想繞過去看看,卻被人一扭身躲開了。
“……沒事。”
“擡頭我看看?”一旁的奚流挪到能讓枕槐安背對其他人的位置喊他。
等奚流沖自己點頭之後,枕槐安才轉過身去。
“這麼嚴重?”
連沈語秋都湊過來問他,眼尾泛着點紅一副要哭不哭模樣的枕槐安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某人坑了,匆匆瞪了一眼罪魁禍首,便先轉過頭來讓兩位不知情人士别瞎操心。
“真沒事,看。”他伸出手,中指到無名指紅了一片,活動起來倒是沒什麼事。
“反正早晚也會知道嘛,沒事,怕疼而已,不丢人。”奚流收了幾本掉在小桌上的書,一邊關電腦,嘴上一邊嘚吧,“怕疼還愛作死,之前一起去滑雪,非要從坡上往下滑,摔了就自己偷着抹眼淚兒,抹完眼淚兒還上去接着滑……”
“你再揭我老底兒,”枕槐安指向窗戶,“就從這給我滾出去。”
奚流做賊似的湊過去握住枕槐安手腕,以其肩膀為軸心,旋轉一百八十度,抱上電腦沖向大門換好鞋子一氣呵成:“好嘞!明天見。”
海棠開得突然,落得也突然,一簇簇的在枝頭絢爛夠了,便散成一片片帶着淡粉的白,混着柳絮,随着風飄,是春日裡的雪。細雪散去,隻剩點點淡黃,混在葉間,看着新綠褪去稚嫩,生機轉為活力,站在枝頭,迎接等不及的盛夏。
随着升高的氣溫一起來的,還有期中考試,選科,以及會考。
沈語秋不喜歡夏天,但不是因為以上原因。
陽光曬在皮膚上的燒,外套長褲遮擋下的悶,出了家門便席卷而來的熱浪,磨人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