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枕槐安家賴了一個禮拜,奚流成天不是去煩枕槐安就是自己一個人遛大街,進行着閑的沒事跑去招欠然後被揍再開心地跑開的循環,期間襯的江殊彥都看起來眉清目秀了不少。直到某天晚上枕槐安回去見到他在收拾行李,本以為是終于要滾回家了,結果是在同一個小區找了個房子租下來直接打算長住。
與其說是住,不如說是找個辦公室兼行李寄存處,晚上回去不知道搗鼓些什麼,白天再以新租的房家具什麼的都沒收拾好為由,跑來枕槐安家睡大覺。
清明前後,柳枝抽出新芽,海棠一夜綻放,到處都漾着春意,發着明媚,除了沈語秋的心情。
和往日一樣的路,隻不過天還沒黑,隻不過是要提前拐個彎,心情便也跟着拐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彎。直到頭上被放了什麼東西,右眼的視線也稍稍被遮擋。大約是個花環,沈語秋下意識擡手去摸,卻半途被握住放回身側。
“先别碰,花插得不太穩。”身後人繞到沈語秋前方幾步遠,轉過身倒退着走,舉起手機鏡頭對着他,“來,看我。”
沈語秋有點不明所以,但還是先對着鏡頭露出微笑。
一人向後退着,一人向前走着,慢悠悠地走了三四步,鏡頭仍舊不偏不倚地映出少年帶着稚氣的面容。
一直處在鏡頭下多少有些不自在,便偏過頭去找空中的鳥,看路邊的草,踢路上的石子,摘枝頭的嫩葉。直到帶着點疑惑地喊了聲哥哥,那人才收了手機回到身側。
沈語秋見他拍完直接把手機揣進口袋,又好奇自己頭上究竟帶了個什麼,開口問道:“現在能摘下來看看了嗎?”
“嗯。”沈聞楓應着,視線仍舊停留在自家弟弟臉上。
沈語秋雙手将花環從頭上托下來,小心翼翼的。
是用帶着小小嫩芽的柳枝編成的環,上面插了白色的海棠花,右側中心向外由短到長垂下來幾枝柳條作面簾。大約是沈聞楓在他愣神時親手編的,花環散發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不知道編制的人手上會不會留下同樣的味道。
“喜歡嗎?”沈聞楓擡手整理他被枝條帶亂的幾縷發絲。
“嗯。”沈語秋拿在手中左右打量了一陣,把花環戴回頭上。
可以的話他想就這麼一路捧回家,找個盒子裝起來收藏好。小屋、圍巾、花環,可以的話,他想把出自沈聞楓之手的所有東西都好好保存起來,留一輩子。
但花會枯萎,更何況是被摘下枝頭的花。枯萎的花葉隻會招來蟲子,最終的歸宿隻會是垃圾桶。指不定還會惹到媽媽,幹脆趁着現在還沒到家,再多戴一會兒吧。
進了家門,沈語秋懸着的心才放下來一半。媽媽是真的心情不錯,正哼着歌做飯,聽見他們回來還招呼了句:“回來啦?”
一頓飯吃的難得的和樂,起碼表面上是。
連說帶吃了半個多小時,總結下來大概就是,飯好不好吃,學習怎麼樣,在外面住也挺好的多個朋友多條人脈,等一系列的廢話。
再總結一下大概就是,我最近心情很好,你們不在家更好,别總往回跑了。
親媽明裡暗裡地讓自己滾遠點,換了别人可能會生氣會受傷,但對沈語秋來說這就是天大的好事,他壓根一天都不想待在這,吃着飯就給枕槐安發了消息,打算明天就回去。
吃過晚飯,收拾好衛生,便又像以前一樣各回各屋,沈聞楓坐在桌前寫作業,沈語秋躺在床上楞大神兒。
“哥哥。”沈語秋大字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闆。
“嗯?”書桌旁,沈聞楓手裡的筆沒停,也不擡頭,隻是分出注意力到耳朵上,應了一聲等着下半句話。
沈語秋保持着大字,嘴唇開開合合:“你說店長和奚流是什麼關系。”
“嗯?”沈聞楓放下筆,轉過身靠在椅背上看着攤成餅的弟弟。
“還有照片上的那位文先生。”沈語秋翻個個兒,手肘撐起上身趴在床上,兩眼冒光看向沈聞楓,“不會是三角戀吧?”
沈聞楓坐到床邊,屈起食指輕輕彈在沈語秋眉心:“你那小腦瓜裡天天除了八卦還有什麼?”
滿腦子裝的全是八卦的沈語秋眯着眼睛,蛄蛹兩下鑽進哥哥懷裡躺着:“我又不是對誰都八卦。”
“對,”沈聞楓用手捋着他耳邊的碎發,“對熟人八卦,對不熟的就豎起耳朵偷聽。”
沈語秋也伸手去夠沈聞楓的頭發,:“那不是閑的嘛。”
“話說為什麼是文先生?”沈聞楓配合着低下頭,方便他把自己的發絲捏在指間把玩。
“反正他名字裡肯定有個文。一邊是被迫分隔的青梅竹馬,”沈語秋松開頭發,手在半空虛托着,又擡起另一隻手作同樣的姿勢,“一邊是打鬧陪伴的天降室友。”
說完,他雙手一合,看向上方的沈聞楓:“再配上店長那張臉,這什麼小說照進現實?”
沈聞楓一時沒忍住笑出聲來,實在是小秋這樣躺着他腿上,滿臉認真胡亂猜想的樣子太可愛了。他像摸小貓似的撓着沈語秋頸側,惹得人聳着肩躲他:“别亂編排小樹哥了,他跟奚流……起碼目前應該隻是普通朋友。”
沈語秋躲其實是癢得,沈聞楓不撓他,他也就不躲了,任由剛剛作亂的手搭在自己脖子上:“為什麼啊?”
“氛圍?而且奚流……”沈聞楓歪頭想了一下,手指下意識地又要亂動:“我覺得他最起碼現在沒在追小樹哥,至少沒認真追。”
沈語秋握着他的手向上挪,偏頭将它夾在臉頰和自己的手掌中間,防止其繼續作亂:“為什麼?”
“他嘴太……”沈聞楓斟酌着用詞,“太不正經了。會有人用那種……搞笑的方式認真追人嗎?而且他看起來也不像是能憋四年不表白的人。”
沈聞楓屈指戳了戳貼着自己掌心的臉,接着說:“和被自己拒絕過表白的人處的那麼近,按小樹哥那個性子多少會有點尴尬吧……除非他倆其實早就談了。但我覺得不太可能,小樹哥現在心裡應該隻放得下那位‘文先生’。”
沈語秋松開手,胳膊垂在床邊,原本緊貼在臉上的手也跟着移開了,突然失去了熱源,涼涼的,沈語秋拉長了聲音哼了一聲:“搞不懂。”
沈語秋在八卦的時候并不會刻意去動腦子,就像沒人會給兒童動畫片中飛向太空的反派分析受力。所以才能猜地亂七八糟堪比古早狗血小說。
不過八卦本身就是看個樂、解解悶,沒必要較真兒。猜對了那自然會有其中的邏輯,至于誰付出什麼換來了什麼,平衡點在哪裡,就不一定是他一個外人能知道的了。要是猜錯了那也無所謂,他又不會到處亂說。
“那如果我消失了,你會喜歡上别人嗎?”沈聞楓說。
“你說什麼呢!”沈語秋幾乎是竄起來把沈聞楓掀翻在床上,雙手捂住他的嘴,壓低聲音斥道。
沈聞楓試着扒了兩下,沒扒開,隻能隔着手掌說話:“别生氣,舉個例子而已。”
“哪有舉這種例子的!”沈語秋見他沒有再說喪話的打算,這才松開手,可明顯的氣還沒消,“好端端的說什麼消失不消失的。”
“好好好,我的錯,”天地可鑒,沈聞楓這次主要目的真的是想舉個例子,隻不過順帶想調個情暧昧一下。沒想到剛剛還懶洋洋癱着的自家弟弟突然反應這麼大,隻好把人拉過來一邊順毛一邊承諾,“沒有下次了,好嗎?”
“……對不起。”
不是,怎麼突然又道歉了啊!
沈語秋低着頭不看他,過長的發絲半遮住臉,肩背微微蜷着,背後都快冒黑線了,好不可憐:“是我反應太大了。對不起。”
沈聞楓剛默默反思了八百遍是自己認錯認得不夠有誠意,還是話說得太氣人,又或者是頭擡高了手放低了,最終得出全部都有問題應深刻反思改善的結論,又聽到這麼一句解釋。
他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閉着眼睛反思着一半,臉上突然被什麼柔軟的東西碰了下。太輕了,以至于沈聞楓過了幾秒反應過來那是什麼。
一個蜻蜓點水般的,一觸即離的,輕得不能再輕的吻。卻像是雪山上,當重力與積雪内聚力的較量達到頂峰時,一顆滾落的石塊。
仿佛是剛剛閉着眼不說話的樣子讓人誤會了什麼,扇動翅膀的蝴蝶不知道自己引起了飓風,眼神中帶着點小心,試探着問:“補償,可以嗎?”
下一秒,頂着自來卷的腦袋撞進懷裡,埋了會兒又想起還沒回話,上下蹭兩下當做點頭,就是不肯擡起來,隻漏出發絲下紅透的耳尖。
剛洗過澡,沈語秋帶着滴答滴答的發梢就要往床上撲,撲倒一半被他哥哥一條毛巾扔頭上蒙住,再攔腰拉回來按到椅子上。
毛巾輕輕揉擦着,視線被遮擋住,沈語秋幹脆閉起眼,跟着頭上的力度亂晃,晃着晃着又開始笑,笑得一抖一抖的,無意識地低頭,碰巧有幾根頭發被捏在毛巾裡,扯得頭皮一疼。
沈聞楓聽他喊疼,還抱着頭不動,有些擔心。蹲下來查看,結果發現這是埋着頭笑呢,剛要開口,忍不住也跟着笑:“怎麼這麼開心?”
沈語秋将抱着頭的雙手交叉移到肩頭,手臂疊在膝蓋上墊着腦袋,趴自己大腿上歪頭去看蹲在一旁的哥哥。兩人視線接觸的一瞬間,眼中還未散去的笑意再次化為實質,面對面一起傻笑了半天才漸漸收了聲。沈語秋半張臉被手臂遮擋着,隻漏出笑彎了的眼睛:“沒怎麼啊。”
沈聞楓也學着他的樣子,将手臂搭在膝蓋上墊着下巴:“那怎麼笑成這樣。”
沈語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笑,幹脆耍賴似的把問題抛回去:“哥哥不也在笑嗎?”
“好,”沈聞楓拉長了聲音應着,沒有起身,蹲在原地看着沈語秋,問:“我給你吹頭發好不好?”
沈語秋上下一動腦袋,等沈聞楓走出卧室,才坐直了身子。
玻璃上映出自己的身形,半透明的倒影之後,樹葉在枝頭輕輕搖晃,引着沈語秋推開透明的屏障,将晚風放進來。
沈聞楓拿着吹風機回來,沈語秋正趴在窗邊向下探頭。
“看什麼呢?”,給吹風機接好電源,放在一旁,沈聞楓也湊過去向下看。
沈語秋伸直了胳膊,指向樓下車棚邊的角落:“小白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