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藥師玩心肆起,賀蘭澈很給情緒價值,幾乎是用相同飽滿的情緒和他說話,也怪不得他讨藥師喜歡。
“嘿嘿”一聲,藥師從他身後費勁的掏出那根紫竹箫,給賀蘭澈看,這才注意到,這根已經有些年頭的箫,也在近口段镂印了“昭天樓”三個大字。
這印比近些年的格式不同,應當比較久遠,賀蘭澈便問道:“這是十多年前的款了,藥師當時是找我爺爺做的麼?”
“不是,卻也是,是你家金華大媽——哦不,金華娘子剛剛接手金象樓時所制,但刻的确實是你祖父的牌。”
楊藥師自覺失言,改口道。
金華大媽是賀蘭澈他大姑的渾号,一般敢叫她這名的人,近些年都被整治得差不多了,不知道楊藥師算不算一個。
賀蘭澈有點擔憂,若楊藥師也在金象樓被拉入黑名單,成了禁購的一員,那……論及他和長樂拐彎抹角的師門關系,不是很妙。
“藥師認識我姑姑?”
“那當然!她小時候,我還差點抱過她呢!”
楊藥師論及此,更是眉飛色舞,憶往昔輕狂歲月——
“當年,你祖父看膝蓋,你祖母看風淚,都是找的我呢,沒料到吧!”
“不過那時候,還沒有你這小子呢。連你大姑都還在牙牙學語。”
這倒是,楊藥師看着鶴發童心,實際和賀蘭澈的爺爺年紀相仿。
長樂也頗為感興趣的聽了起來,她這師叔果真走南闖北見識廣大,不僅認識自己爺爺,還認識賀蘭澈的爺爺……
不過他提起自己白家老爺子,用的是“那個死老頭”,提起賀蘭澈的爺爺,卻說的是“你祖父”,一眼可見兩位老爺子在楊師叔心裡的地位差距了。
“确實不料,藥師竟然與我家世交,還關系頗深!”
賀蘭澈很是高興,深谙師叔這人吹皮跑馬功力的長樂卻知道,此事絕不簡單。
她這師叔,除了煉藥、教弟子之外,平生之好,還有四大才藝,即“吹”“拉”“歎”“唱”。
吹——不分場合吹奏洞箫一首,為大家助興。
拉——和人拉關系。
歎——歎好久沒有見過這麼好的孩子了。
唱——不讓他吹蕭,便有可能得到他的高歌一曲。
此時,他應該就處于拉的階段。
“正是呢,正是呢,呵呵……”
後面的,賀蘭澈等着聽,楊藥師卻不肯說了。
“那藥師怎會稱我姑姑诨名?是……也和她吵架了麼?”
賀蘭澈也不是完全好糊弄的。
楊藥師打個哈哈,“怎會……她那時豆蔻年華,甚是可愛,你祖父見她于工造華珍之上頗有天賦,便有意将金象門交給她,我這根紫竹蕭,和你家關系匪淺呢。”
他凝視着這根蕭,還算頗為愛惜。
“您說當時差點抱過她,又說她見過她豆蔻年華,甚是可愛。這就奇怪,我那大姑姑,從小性格最是潑辣,跟可愛更是扯不上絲毫關系,見人就兇,遇事就罵,連我祖父,都從未如此誇過她一次呢。”
“你……你也這麼覺得?哎……哎呀,知音啊!小澈澈!”
楊藥師見騙不了賀蘭澈,才如實說來,真實情況隻會比他形容得更為慘烈。
當年他還是個中年遊方郎中,便遊到過祁連以北,天水西域,也确實接過幫賀蘭澈爺爺看膝蓋疼痛的病,可惜他沒看好——
當時就被年紀尚小的金華大娘子一頓嘲。
過了幾年,他以高齡關門弟子的身份拜入藥王谷,這算是打了個翻身仗,沒想到這昭天樓的“天水小魯班”,變成了“天水大魯班”,又來請老藥王為他看膝蓋病。
天水太遠,老藥王派去的弟子,還是他!
兜兜轉轉,兩人大眼瞪小眼,賀蘭老爺子也沒想過,這膝蓋還能落在他手裡,還是看不好!
長大了些的金華大娘子,便又将他一頓嘲。
不過好在,那時候,賀蘭澈的祖母得了風眼,順帶一看,總算是在他手中稍微緩解了一陣。
因此,素來寵妻狂魔的賀蘭澈爺爺誇贊楊藥師,拜入藥王門下還是很有長進,便送了他這把珍貴的紫竹箫。
這紫竹箫剛好是金華大娘子閑下來打磨的。
至于稱她“金華大媽”這名字,當然是後來,金華大娘子正式執掌家業,統管中樓後,江湖上鬧起來的。
楊藥師記恨被她小時候嗆過幾次,初聽這诨号,自然是笑得前仰後合,也跟着私下叫。
當然,他怕賀蘭澈最終還是和昭天樓一家親,哪天告密,不得不防,于是乎楊藥師在這場八卦的最後,做了一番總結肯定:
金華大娘子十幾歲就有統管一樓之風範,這是實打實的能力!
這一番閑聊,早就走到了舊廟大門口。
賀蘭澈多少送了口氣,至少藥師和大姑母沒有明顯的龃龉,也沒被禁購拉黑!這樣就好。
舊廟門外,長街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