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信任自己。
即使是暫附在紙紮人上的一魂一魄。
“抱緊我上官淩!”我挪動着紙做的腰身,“等等也别太緊!我要裂了!下着雨呢!”
最後看了一眼跪匍在靈車上,好像失去意識,被逐漸生長的子宮内膜開始覆蓋,吞吃的本體,我大喊,“左轉!去戲樓!”
時間不多。
越在這種危機時刻我越冷靜。
“怎麼回事?!”上官淩抱緊我,“你那個身體不要緊吧?”
“沒事。”我以最快的速度解釋,“小藥大概率打算從我那個身體裡生出來,我是容器,那坨蟲母是她複生需要的血肉能量,現在趕緊把黑貓帶過來打斷施法!”
那黑貓不像尋常的野貓,一直在阻止我們,它一定是破局的關鍵!
最後一次看見黑貓的地點是戲樓,它現在大概率還是在那!
我感覺腿被泡的發軟。
雖然上官淩環抱着我,幫我擋下了大部分雨,卻依舊會有迎面的雨水砸到我身上。
這是種很奇妙的感覺……就像腿骨被抽去了,剩下的肌肉也變成軟糯的棉花糖似的在空中亂甩。
被雨水浸透的棉芯每跑一步都甩出花白的絮狀物——我能感覺到,刮過縫隙的冷風要把我轟個對穿。
戲樓的琉璃瓦終于在雨幕裡顯形時,第一團肉泥從排水渠湧出。
上官淩被迫停了下來。
他眼神直直對着那團古怪的肉泥,話卻是對我說的,“我會把你放在屋檐下,自己找個地方躲雨。”
我被他輕柔地安置在屋檐下的小凳上。
那坨東西也在這時塑成了人形。
緊接着,上官淩的拳頭狠狠砸在肉泥怪物的臉上,發出沉悶的“噗嗤”聲。
那團黏稠的血肉被打得凹陷下去,卻又迅速回彈,像是砸進了一灘爛泥。
他的指節被腐肉包裹,卻面色不變,隻是猛地抽回手,甩掉沾在皮膚上的碎肉。
血水和黏液順着他的手腕往下淌。
用肉泥組成的生物畢竟無法以正常的物理學知識去思考。
打散的肉團很快重組,從側面撲來。
形狀像是個扭曲的人形,但五官模糊不清,隻有一張裂到耳根的大嘴。
似乎想吞食掉面前這個人。
上官淩側身躲過它的撲擊,順勢抓住它的“胳膊”——如果那團蠕動的肉塊能算作胳膊的話。
他用力一擰,肉泥發出黏稠的斷裂聲,斷口處噴出黑褐色的液體,濺在他的褲腿上。
像陳舊的血液。
那玩意退後幾步,滾落到泥漿路上,好像倒了下去。
“小心有觸手!”
我感應到什麼,高喊。
那被打到地面上的肉泥團下半身還連着泥漿,上半身卻已經伸出了幾條觸手般沾着泥點的肉條,朝上官淩卷來。
隻是那觸手離的太近,已經來不及躲開。
他擡腳踹向肉泥的“胸口”,鞋底陷進軟爛的肉裡,像是踩進了一灘爛泥。
肉泥被他踹得向後仰倒,搖晃的觸手卻纏住了他的腳踝。
上官淩被扯的重心不穩,雙膝跪地,拳頭正好狠狠砸向纏住他的肉條。
那觸手一怔,接着迅速朝上半身爬來。
他沒有慌,隻是發狠似的往下砸,每一下都帶着好像要把骨頭砸碎,泡進爛泥的悶響。
肉泥發出黏膩痛苦的嘶鳴,纏繞着的觸手終于松開。
我在旁邊觀察着,竟發現這肉泥似乎有心跳。
怎麼回事?
我眯起眼細細感應,卻感受到一股全新的脈搏。
好像,從我的身體裡傳來,與怪物相連。
“上官淩!怪物心髒在身體最中部!把它掏出來!”
上官淩沒時間回複我了。
他或許聽到了,但隻能一味的打。
這怪物無論變換成什麼形狀,都會把最重要的心髒藏在最深處。
所以扯出心髒!心髒一定是它的弱點!
他正四周看着,肉泥團卻不知何時繞到了身後。
它們一點一點生出來,卻迅速聚集,接着直直撲了上去!
“小心身後!”
上官淩來不及躲閃,被它撲倒在地。
肉泥的重量壓得他喘不過氣,腐肉貼在他的臉上,腥臭的液體滲進他的嘴角。
他雙手抵住肉泥的“頭部”,用力往外推,指節深深陷進軟爛的肉裡。
那隻握着銅鈴的手在怪物身體裡攪動,果然讓那肉泥的動作遲緩了幾分。
可還不夠!
肉泥的觸手很快重新纏住他的脖子,越收越緊。
他臉似乎有點發紫,隻咬緊牙關,手臂肌肉繃緊,硬生生從肉泥裡扯出一團黏稠的内髒狀物。
肉泥發出一聲尖利的嚎叫,癱軟在地上,終于化為一灘黑水。
但新的肉泥很快生出來了。
不止是肉泥,還有多種多樣的怪異之物。
如蘿蔔般的滑嫩慘白的嬰孩,新生的無形肉泥,隻有成人五官的詭異牛皮,細長如竹節的金條柳枝,幾個樣式各異,自己舉着竹簽沖過來的皮影人。
不僅重量,數量也在不斷增加。
可謂要什麼有什麼,種類繁多。
——不對!現在不是吐槽這個的時候!
上官淩手裡的道具銅鈴确實能暫時震懾一下它們,隻要搖一搖就能讓那些怪物的動作遲疑幾秒。
但那銅鈴恐怕支撐不了太久。
我已經能用肉眼看出上面的裂縫。
“後面有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