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紮人身上那個衣服還是紙做的呢。
——被這麼一提醒,想到今天晚上要給兩個紙紮人演皮影戲,我感覺自己的人生經曆都變得豐富了。
“喔,好快!”
聽到我哥的見解,我有點驚訝。
我還在摸索着這衣服到底要怎麼穿,我哥竟然都穿得七七八八了。
按道理來說,我們應該是男女分開換的,但這戲服好像不需要脫掉裡衣,圖方便也就一起換了。
再說了,分開也不安全嘛。
避嫌要分情況的。
安枝妍的白緞長裙意外簡潔,隻在腰間系着淡青漸變的腰帶。
清雅卻不失細節——圓領口用同色絲線繡着我看不懂的紋路。
總之很精緻就是了。
但為什麼隻有我是一身紅啊。
在這種中式恐怖副本裡看着好危險。
思考間,安枝妍也把衣服穿好了。
我看過去的時候,她正踮腳把長發盤成髻,袖口滑落,露出一截漂亮的,透白的細腕。
讓一旁的左謙看直了眼。
“左謙。”我逗他,“你最好擦擦口水趕緊換衣服吧。”
直勾勾盯着人小姑娘看,這不好吧。
他往嘴上抹了幾下,懷疑地把手舉到眼前,而後,“我沒流口水!”
真的信了啊他。
我内心吐槽着,看着他終于開始換衣服了,不由得欣慰。
他的戲服是灰青色長衫,灰色打底,底部和袖口領口繡着些青色的暗紋——咦,怎麼倒和安枝妍的有點相似。
但他穿衣服時的表情卻算不上好看。
随着他的整理,布料發出沙沙的響聲,像是在揉搓曬幹的玉米葉。
他對着煤油燈舉起袖子,突然“咦”了一聲。
“這袖口沾的什麼?”他湊近看肘關節處細密的粉末,用另一隻手去抹。
那些灰黑色的粉末和這件衣服的顔色很相近,若不是左謙無意把袖口舉到了煤油燈的燈光前,根本發現不了。
左謙看着手指上的粉末,好像突然明白出來什麼似的,面色比穿上這衣服的時候更差了。
所以他到底明白什麼了啊。
我正奇怪着,忽的回憶起來這屋子裡好像還有一個人。
對哦。
他今天的存在感實在是太低了,從早上擡藥到剛剛的吃飯一直默默無聞,以至于從一早上開始我就幾乎沒注意到他。
上官淩。
我在屋裡尋找他的身影。
此時他的衣服已經穿好了,和我哥與左謙的長衫不同,是一身白裡透銀的改良款褲裝。
上半身是短衫,細密的銀色針腳織就出上衫如水波般的暗紋。
幾乎隻有領子是中式風格,左右交叉,左領疊于右下。
剩下的部分像是件像模像樣的襯衫,被他松松垮垮地塞進褲裝中,被重力拉出靈巧的褶皺。
沒來由的,我覺得那弧度生地漂亮。
銀亮的白色在他身上好像天生嵌合般自然。
清冷,孤傲,像不食人間煙火的鶴……
“喂,夏梓瞳。”左謙叫我,“那你的口水要不要擦擦呢?”
我回過神,自信地沖他搖了搖手指,“實則不然,我并沒有流口水,你在詐我。”
我哥“咳”了一聲,提醒我。“好像是真的。”
我迅速擦去嘴角可疑的液體,平靜地為自己辯解,“不好意思剛剛走神想到河底撈火鍋了,你們講到哪裡了。”
他臉太帥了不應該也給我道個歉嗎。
難道全是我的錯嗎。
“好了,先别講這些了,還有正事。”安枝妍看了眼時間,“啊,已經九點多了,我們快往冥婚隊那邊去吧。”
那地方在藥鋪附近,離村長家還是有一定距離的。
雖然是子時才開始正式演出,但畢竟我們隻被趕鴨子上架似的學了一陣子,最好還是早點到場多練幾遍。
“那我們趕緊走吧。”
左謙立刻響應,和安枝妍一起跨出門去。
我要走的時候,沉默了許久的上官淩突然說話了。
“夏梓瞳。”他拉住我的衣角,看向我,說了結束排練以來的第一句話,“待會一定要小心,覺得不對勁就喊我名字。”
他看起來很認真。
在桃花源養成的默契讓我下意識點頭。
“好。”
他是……發現了什麼嗎?
我想擡腳出門時,挂在領口的平安禦守溫度變了。
我感受到熱意,打算把它從領口拿出來,換到更外層的衣服夾層内。
掏出時受了阻礙,我這才意外發現戲服内袋有異物。
摸出來看,竟是張泛黃的戲票。
日期寫着小藥溺亡那天的農曆生辰。
票根背面用娟秀小楷寫着:“第三折,記飄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