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歲心願已了,啟明又回了來,他摸了摸眼角的淚珠,心裡那股怅然若失還在,身上也萦繞着絲縷紫氣,卻再沒了那股恨意和殺怨。
他飛上了岸邊,紫氣随着陳年年的離開淡去。啟明竟察覺自己在留戀,甚至隻稍微一回想起陳年年,頓感業火灼燒渾身生疼。
業火針對神鬼,對凡人作用不大。他是肉身靈芝塑形,本質是神,自然是痛不欲生。
啟明星君呼吸劇烈,灑淚愁思,喃喃低聲:“陳年年,你竟然是紫薇帝星?太可笑了……我竟,還殺不得了你!哈哈哈哈哈,這究竟是我的福還是我的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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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戛然而止。王景瑞猛地睜開眼睛,卻見,自己周身一縷紫色飄過,還泡在蓮荷池裡,而啟明,他的神仙師父。
則倚在旁的樹上,躺得妖娆,一臉醉意,手上拎着個酒葫蘆,流露出他從未有過的輕浮和散漫來,搖搖晃晃地還甩了甩腳上的鞋。
啪嗒一聲,腳丫光了。一隻落地,一隻甩在了剛爬上岸的王景瑞面前來。
啟明眯眼道:“醒了?如何,還喜歡你師父嗎?那個……聞歲歲,怎麼樣,溫婉和煦,是不是很動心?”
“……”王景瑞心情複雜,撿起了他的鞋,杵着原地有點不知所措,不曉得如何面對他。
記憶被共享,他甚至切身體悟了陳年年,還有聞歲的七情六欲,所聞所感,也就是說,那些痛與恨,色與欲,都如同風暴曆曆在目。
“師父……”王景瑞開口,還沒想好說什麼。
啟明卻怒道:“不要叫我師父!”同時那隻酒葫蘆也被他給扔了出去,砸在了王景瑞胸口,一片濕潤,酒味芬芳。
王景瑞皺眉,擡眼。他現在覺得,自己就是陳年年,他們擱着時空成為了一體,他倆的愛與憎都來自于眼前這個人。
——這個三千歲的小孩。
兩世記憶,王景瑞一是無奈,二是心亂如麻。
對神仙師父的愛,還是一如既往深切誠懇,但來自陳年年對他的恨也是倍感刻骨銘心。
他最終還是開口:“我能,跟聞歲說兩句嗎?”
啟明一聽,樂了,眼神卻很危險。王景瑞還以為他是吃醋,卻見他閃身下來,手上一把長劍劈了下來。
“如你所願,去死吧。”笑意深深。
王景瑞覺得他真是太上頭了也……
偷偷喝酒不說,居然還放下身段當面發瘋。
果然,他超愛我。
“不是……哎,我怎麼了?!”王景瑞憋着興奮,拔腿就跑,打了個響指,卻隻見着一縷微弱的紫氣,根本就沒有那種強大拉風的力量。
“為什麼?說好的紫氣東來?!”王景瑞一回頭,察覺他又是一劍劈來,還好沒有動用靈氣,隻是可以躲開的物理攻擊。
他還是舍不得我的……
王景瑞邊跑邊樂,甚至還忍不住笑了出來,說:“師父你喝醉了,喝醉了,一定是這樣的!你還是喜歡我的對不對?我也是!不要追了,我認輸還不成嘛?哎呀,究竟怎麼搞的?!”
再一回頭,他向來很自持的神仙師父,腳下被塊石頭給絆倒了,啪嗒撲在了地上,很是狼狽幼稚。
“……”王景瑞忙捂嘴,忍笑忍得肩膀發抖。
而後啟明不動了,王景瑞又趕忙去攙扶他,剛把人給摟起來,啟明昏昏沉沉睜開眼睛,冷聲問:“幹什麼?”
“沒幹什麼,我就……看你喝醉了。”王景瑞眼神别扭,現在是心知肚明,再怎麼吾日三省吾身也沒法把他當師父了。
他一下子就成熟了,手癢,哦不,是好心,去拉了拉緊啟明胸前稍微被松開的衣領。
然後被啟明給臉上甩了一巴掌,他冷聲:“這叫沒幹什麼?我是你師父,死小子。”
王景瑞别了别臉,不疼,甚至心裡暗爽,他扯了扯嘴皮子道:“你不是才說跟我斷絕師徒關系麼……”
“你紫氣還沒領悟,看你可憐,收你為徒。”啟明騰身站了起來,擡手收劍,負手踱步又恢複了他為人師表的高傲樣兒。
然後去穿了樹下的一隻鞋,到處找另一隻。
王景瑞内心爆笑如雷,一是高興,二是暧昧,他忍得辛苦,裝得謙卑恭敬繼續當乖小子。
跑去把手上的鞋遞了去,“在我這裡,師父。”
“……”啟明無聲接過,流露出想殺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