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震動,上天庭諸神仙駭然驚悚,便見着自東方起,天際漸紫,頃刻間流光溢彩,極其盛大絕美的場面下有紅霞絲絲縷縷。
這等盛景給人以萬般柔情,同時又暗藏玄機,帶着藐視一切的威武霸氣。
“這是……紫氣東來?”長須紛飛,太白星君堪堪飄飛來而落,略微沉吟,看去一旁也慢吞吞趕來的問天。
問天表情一凝,下意識由女相幻化成男相,神經緊繃起來,而後又釋然一笑,感慨道:“江山代有才人出。看來是天道,嫌我老了。”
“帝君,也乏了吧。”他肩頭搭上隻手,墨文星君眺望遠方,眼神複雜冰冷,道:“紫薇降世,就意味着星運鬥轉,我等上天庭諸君都免不了封神之争,皆時,帝君可會怪墨文不念及昔日情分?”
“墨文星君……”問天别臉看去,動作輕和卻帶着疏遠将她的手給挪開,道:“父母愛子為計深遠,你無非是想替你兒謀個好前程罷了,這又有什麼好怪你的呢?”
墨文眼底閃過無數情緒,略過片刻的慌張,最後又變成了狠決,說:“無奈我終究是人,哪怕已位列仙班,仍斷絕不了七情六欲,我深知自己将隕……百年前就已命中注定。”
問天勾唇一笑,疲憊歎息:“百年心寒如水,千年心冷似冰,這人活久了真是沒意思……你,這樣還挺招我喜歡的,像我們剛認識那天,敢想敢拼。”
他轉身拔腿就走,同樣漠然無情。墨文星君颔首低眉,對問天帝君恭敬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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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來了,這麼舍不得?”鬼王師無塵擡眼,騰地飛了出來立閻王殿屋脊上,一身紅袍,手上捏了柄水墨面折扇,看戲。
隻見啟明星君化為道劍光,還真趕了來。
而陳年年的魂魄,也果真怨氣極重,一來,就被天道壓制給判罰去了修羅海。
實在是大熱鬧,孟婆們興奮至極,紛紛曠工,包工頭兼職判官藥不行攔都攔不住,歎氣,隻好吩咐無常和陰兵把排隊的魂魄給管住,不讓他們亂跑。
“完蛋,那個陳年年去修羅海了!”
“好哇,一個二個平時不吱聲,我以為就我知道,原來大家夥都各自拉了通靈陣偷偷吃瓜嗎?”
“寶瑗星君是第一個!她平時就愛找姐妹們八卦的,不關我們的事兒!”
“你們看!你們快看!啟明星君也真去修羅海了!啧啧,業火神鬼不懼,他不可能不知道,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嗎?真是瘋了。”
“太稀奇了也……三千年道心啊,隻怕毀于一旦,那可是上天庭第一武神啟明星君呢。”
“難怪寶瑗星君常說什麼,動情則擾性,動心則隕落——稍有不慎就沒命,太吓人了。”
“哈哈哈,話糙理不糙。難怪他們上天庭表面上都無私奉獻,實則統統薄情寡義的……”
而修羅海裡業火灼灼,猩紅一片,魂魄重疊難解難分,扭曲掙紮分不清誰是誰。
啟明星君找不到陳年年,哪怕隻猶豫了片刻,就覺得腦袋抽疼得厲害,眼淚根本控制不住。
聞歲這下也徹底成了他,記憶,情緒,所有有關于他們倆的一切一切湧入腦袋,帶動得啟明也不得不共情起來。
啟明捂頭落淚,竭力壓制,心下發狠必須将這個陳年年給魂飛魄散!
“真是——夠了!!”他怒不可遏,同時一劍揮劈,劍氣橫天往了修羅海而去。
無辜魂魄掙紮不得,瞬間化為白煙消失。
那頭師無塵表情扭曲,險些掐斷了手上折扇,猛地飛了過去,咆哮:“老子的鐵飯碗啊!不要以為老子打不過你,你就可以嚣張!!”
千年來,鎮三界,護帝位,啟明從來循規蹈矩,無不敬仰,修行穩健。這是,唯一一次!他感覺到自己心境之亂,甚至有隕落的感覺。
然而再一劍欲揮,他心痛如穿針,幾乎窒息。啟明顫抖捂胸,難以置信,而後瞳孔收縮,這個人看起來沒變,但氣場和眼神卻變了。
如冽冰化水,成了和煦溫風。
聞歲占據身體片刻,直接落下淌去修羅海,一邊哭,一邊輕喚:“年年,你在哪兒?我是歲歲啊,你還沒喝孟婆湯,你認得我的。”
情緒過分劇烈,渾身灼痛。但聞歲并不在乎,一邊扒拉着辨認着魂魄,一邊溫溫柔柔地喊,嗓音跟啟明也一模一樣,卻滿是脆弱委屈。
趕到的師無塵滿頭霧水,傾身對旁邊判官悄聲,說:“我的天爺,動個情也太吓人了……還歲歲,好惡心啊。下次開大會,我一定在帝君面前彈劾死他,天庭二把手就了不起?”
“感覺,哪裡不對。”判官藥不行托着下巴。
而後,他們便見着了,陳年年的魂魄忽地浮起,神色溫柔含情,身上的業火竟都被一股紫氣給熄滅。
他騰地飛去,抱住了聞歲附耳:“等我,歲歲,此生難許,待日後金戈卸甲百花齊——我定不負你。”
聞歲點頭,其實他根本摸不到魂魄陳年年,但還是帶着笑哭道,說:“好,我相信你。”
而後衆目睽睽,陳年年憑着身上那股紫氣,竟破開了下地界天道壓制,他飛走,自己舀起一碗孟婆湯,喝下,走向奈何橋步步暗淡,最後化為縷白煙投入人間。
此處地動山搖止了,人間海嘯風狂也驟停,上天庭的異相也散去。
諸神仙對視一眼,神色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