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人來人往,男人毫無顧忌地将頭往下埋,好擋住她的臉。喬苑珠呼吸急促,熱氣吹到他胸膛上,他似乎還有些抖。
此人身上酒味頗濃,她心道莫不是又讓她碰上了意欲輕薄她的酒鬼,便握拳一拳錘到他胸口上。自認力道不小,可男人卻一聲不吭,聽得沉聲悠悠道:“再亂動,就把你扔出去。”
喬苑珠立馬噤聲,此時小厮的聲音恰好就在他二人身側,男人将身子彎得更低,臉湊得更近,在離她兩寸的地方停了下來,作勢要吻她。
喬苑珠試圖說服自己,這人是在救她呢,可這個姿勢任誰來看,都像是小郎君拉着嬌娘在尋歡!
她蹙眉擡頭對上他的眼,忽見他眼中似有月,又像山間的清風,喬苑珠隻覺得這雙眼熟悉無比,此人右半邊臉上還長了好大一塊紅斑,不是那日與沈公子一起救她那人又是誰?
“怎的閃過拐角就不見了。”高個兒道。
“這裡人太多,再找找。”瘦子道。
高個兒的見牆角處有兩人交疊,身下分明有一女子,疑心頓生,正欲走過去查看,不料瘦子連忙将他拉住,悄聲道:“貴人你也敢擾?樓裡的規矩,貴客擾不得。”
瘦子朝他使了好一番眼色,他順着眼風瞧過去,隻見男人身後披的一玄色織金雲錦大氅,其上金線熠熠。他頓時了悟,這哪裡是尋常貴客,恐怕是惹了便能掉腦袋的主兒。一個小娘子能翻起多大風浪,左不過是香兒那丫頭想借他哥兒倆的手拿賞錢,回去便說跟丢了。賞錢事小,惹了貴人事大,思及此,倆人心照不宣,各自朝别的方向查看去。
喬苑珠聽見腳步聲遠了,頓松了口氣。她慣來擅長靠鼻子識人,此人身上雖有酒氣,可總體來說是草木香,像雨過清晨山間的露水,又隐隐含着極淡極淡的符紙灰味兒。草木熏香尋常,但是熏香中有符紙味兒的極少,再加上一雙朗月般的眼睛,喬苑珠大喜。
“道長,是你!”
徐枳也沒防住她這一嗓子,生怕把那倆小厮又引回來,急忙擡手捂上她的嘴,朝旁看去,待确認聲音沒引來人,才低頭看懷裡的喬苑珠。
正想發火呢,卻見她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眼中笑意毫不掩飾,雙手還自然的搭在他胸前,再往下一看,隻見喬苑珠單着了一件儒裙,香肩外露,自己的手竟還扣在她的肩上!
他旋即松開手轉身,摸了摸鼻頭,尴尬地咳了兩聲,擔心她再被人認出來,脫下大氅兜頭給她罩上。
“此處不宜久留,先跟我走。”
樓中戴兜帽太過可疑,再遇上那倆小厮恐怕躲不過去,徐枳也隻得将她從身後撈到前頭來,拽到身側,一手摟着她的肩,一手替她掩面,朝一客室去。
喬苑珠心知他是在替她遮掩,也就沒說什麼,隻是配合,一邊走一邊小聲問:“道長,你怎麼在這兒?”
徐枳也十萬分的想不通,這小娘子,膽子忒大,此時竟還有心情管旁的,但他實在好奇,問道:“你如何知道是我的?”
“道長身上的味道與他人十分不同,甚是好記,你這臉上的斑倒像是此地無銀......”喬苑珠脫口而出。
“......”
倆人推門進了客室。
沈嶽君見有人推門進來,立馬就迎上來,見徐枳也臉色古怪,懷中又抱着一小娘子,心中了然,搖開折扇道:“阿……”
話剛蹦出一個字,徐枳也一記眼刀掃過去,沈嶽君立馬打住,轉而對喬苑珠道:
“你是那日被李兵調戲的小娘子!你怎得今日又在這裡?還穿着樓裡的衣服?”
“獻兄,你為何把手搭在人家身上?”
“獻兄,你表情為何如此古怪!”
沈嶽君是個話痨的,徐枳也不理他,進了屋後找到椅子坐下,悠悠地對喬苑珠道:“你膽子也太大了,你可知這裡是什麼地方?”
喬苑珠理了理衣裳,又把垂在肩上的發盤上去,道:“我知道,隻不過我今日有急事,非得來一趟不可。”
“你有何急事?說與我們聽聽,說不定我們還能幫你呢。”沈嶽君問。
沈嶽君生得極好看,在喬苑珠的認知裡,通常長得好看的人是不好相與的,比如徐枳也,她雖覺得徐枳也長了一副好樣貌,卻十分不好糊弄。
此番見到沈嶽君,若不是他嘴角時常挂着笑,光是看臉的話,喬苑珠都要将他歸入不好相與的隊列,沒想到是個熱心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