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蛋兒好看,嘴唇好看,頸子好看,胸口好看,腰身更好看!”
喬苑珠隻覺得心中惡心,可眼下,她勝算實在不多。若是還手,必定會給莊林巧招惹來麻煩,若是逆來順受,今日必入虎口。
她打眼望向男人的背後,隻見到一翩翩折扇公子繞過廊柱,正要往這邊來,身後還跟着一個面帶紅斑的小郎君。
折扇公子頭戴玉冠,身披金絲,手中把玩所墜更是價格不菲。
貴公子,最是在乎名聲,喜英雄救美了。
“乖,過來讓哥哥抱抱,賞錢!你是要賞錢!”
這邊男人還在糾纏不休,說着要從腰上拽下錢袋,盡數塞到她手中。他身型雖碩大如山,可行動卻不便,身後兩名嬌娘更是身嬌體軟,喬苑珠一個側身便從三人中間逃脫。
她原想去求那折扇公子一個護佑,可她剛僥幸從人縫當中滑出,便被身後男人一個錯身拽住了她的衣袖。男人雖不甚敏捷,氣力卻極大,如何甩都甩不掉,又一個用力将她拉到身前,沖着她吐了口濁氣。
眼看就要親下來,那邊折扇公子如同瞎了眼,已經頭也不回地踏過回廊,隐去了身形,喬苑珠一時間氣力有些不濟,突生出魚死網破之意。心一橫,牙關緊閉,待對方一湊近,抄手一個耳光扇過去,同時拔下頭上的白珠簪子,意欲直戳男人的雙眼。
可她的腕卻被人捉了。
簪子偏過既定的線路,堪堪擦過男人的眼角,一道細微的口子乍現,腥紅的血淌進男人的眼裡,如妖如魅。
狠戾之氣在她面上還未消,她蹙眉望過去,捉她手腕的,是一個面帶紅斑的郎君。那人力氣極大,掌得她已是有些疼,可他表情淡淡,隻一雙朗目中帶着些探究的意味。
兩個在場的嬌娘終是待不住,意欲去禀告樓中的管事,卻被回轉身來的折扇公子将去路攔了。
眼中浸滿了血的男人眼下吃痛得緊,似乎消了酒氣清醒了些,意識到自己被一花柳巷的女子打了一巴掌,還見了血,羞愧難當,當即就揚手打過來,道:“臭娘們兒,你當你是個什麼東西,敢打你爺爺我!”
面帶紅斑的公子不做聲,扯着喬苑珠的手臂往身前一拉,兩人自然地撞到一起。她身上還有酒味,伴着發絲甜香,萦繞在他鼻尖。
正在此時,折扇也擋了男人手的去路,道:“李兵呀李兵,你不長記性。又背着你阿爺出來逛花樓,你忘了前些日子你阿爺才因為你賭博的事兒被參了一本,眼下還不過一月,你不好好思過,又出來惹是生非。”
公子生得俊朗,面上一直挂着笑,周身四溢的是潇灑不羁的氣息,那一身華貴的衣裳反倒成了拖累,倒不如一身行走江湖的布衣來得逍遙灑脫。
反觀鉗着她手腕這位公子,如今是一派桀骜的模樣,右邊眉還微微挑着,似是在對她說“捉了你又如何”?
瞧着這小郎君原也應該是長得十分好看的,隻是右半邊臉長了一大塊紅斑,十分駭人。喬苑珠仰頭瞧着他,除卻紅斑,這人眼熟得緊,又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沈嶽君?”李兵晃了晃腦袋,想讓自己看清些。
“正是本公子我!”沈嶽君搖開扇子半遮面,笑道:“醒了就趕緊滾,看在小爺我今日心情好的份兒上,我先替你保密,不告訴你阿爺。”他将最後幾個字說的一頓一挫,是有意要提醒他。
李兵心中有氣,無奈這沈嶽君的父親是他老子的上官,今日的事也絕不能傳出去,要是被他老子知道,他少不了要被打一頓,再被下放到鄉下的莊子,那麼他的婚事也要黃。惹不起躲得起,灰溜溜地欲走,臨走還恨恨盯了喬苑珠一眼,仿佛要從她身上剜走什麼。
李兵走時将兩個他帶過來的嬌娘也一并帶走,一開始沈嶽君還不想放人,不料被李兵問了一嘴,說是否要幫他結賬,沈嶽君摸了摸今日帶出來的銀錢口袋,實在是捉襟見肘,遂由得他去了。
喬苑珠一把将身側紅斑郎君的手甩開,故意不與他對視,朝着沈嶽君微一欠身,道:“多謝公子。”
沈嶽君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道,“你不是樓中的嬌娘。”
“我接了帖子,來拜訪友人,路過此處,不料遇見了歹人。”
喬苑珠搓着被攥紅的腕,她餘光掃過身旁的郎君,不見他有任何要道歉的迹象,心中有些氣,加之酒又上頭,不想多留,便接着道:“剛才實在是被吓得不輕,今日謝過公子,來日若有機會定當答謝,眼下便先行告辭,二位公子慢遊。”
說罷她便轉身向渡口去。
見她背影漸遠,沈嶽君道:“你管這小娘子做甚,今晚我可也是背着我爹偷摸出來的,時間寶貴着呢。”
對方沒接他的話,沈嶽君又道:“我尋思着這樓裡的姑娘雖比不得她貌美,但論可人,這姑娘比不上,扇人耳光不說,光是那拔簪的狠戾可見一斑,可見尋常為人十分霸蠻,那李兵不見得能從她那兒讨到好處。”
紅斑郎君白了他一眼,轉身朝主樓去,雙手交疊抱在腦後,悠悠地走,道:“路見不平,不行麼?”
沈嶽君八卦之心頓起,追上去一頓連環輸出,道:“哪見過貴人您管閑事啊!”
“憑我縱橫情場多年的直覺,這姑娘,你認識,還頗有淵源。”
“你救過她的命?”
“她救過你的命?”
“可我瞧着,您剛才捉她腕的力道可不輕,她臨走時半句話沒與你說,怕是心裡記了你一筆。”
見前頭的人仍舊是一臉淡然,毫無反應,他三步并作兩步跑到他面前,撐開折扇神秘兮兮地道:“你竟是毫不在意!莫非,你暗戀人家,還沒與人家說明,現下是在害臊?”
紅斑郎君停了下來,像是認真思考了一下,道:“你深夜逃家逛花樓,要是被你爹知曉了……”
沈嶽君驚在原地,道:“好你個沒良心的,我深夜出來是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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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仙居一叙之後,日子太平了好幾日,喬苑珠宅在逐影齋哪兒也沒去,上午睡到日上三竿,下午窩在院子裡曬太陽喝茶,好不惬意。
憑她十七年的體悟,還是活在當下最重要,諸多煩惱能抛之則抛之,最好再别撿起來。
可是人不找事,事來找人,又是一連串叩門聲。
喬苑珠打了個激靈,阿青見狀去開了門,進門來的是個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