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那一窩山匪是被官府剿滅的嗎,我見官府還貼了告示,怎麼又跟妖邪扯上了?”阿青追問道。
安子沒搭話,隻噤聲走到雅座外瞧了瞧,确認四周沒人,又放下簾子進來小心翼翼地道:
“這還得從上個月廿二的早晨說起,南街街口的李氏面攤,老闆是個肯吃苦的勤快人,每天天還沒亮就出攤,那天早晨也是一早出了攤,沒見行人過客,隻隐約瞧見一衣着破爛的人匐倒在地,走近一看,那人渾身是血,肚子上好大個洞,像是被人生生挖開了,腸子都在外面呐!”
“老闆哪見過這等兇煞場面,當即吓得癱倒在地,好長時間回不過神來,等醒轉來才報了官府。後來聽說,這人跟先頭失蹤的藥農是結伴上的山,上山是幾個一齊上的,下山卻僅他一人,回來也已是殘缺不堪、重傷難治,不多久發了癔症也跟着去了。”
“這藥農臨終瘋言,說吾亥山如今被妖邪占據,山間已是人間煉獄,野獸發了狂,橫屍遍野,且死狀皆是凄慘無比,有開膛破肚腸子繞頸而亡的,有烈火焚身而亡的,有被樹枝洞穿而亡的……
官老爺們怕這事兒引起一城百姓的恐慌,就下令封鎖消息,隔天又貼出告示,說那藥農乃是山上土匪所害,衙門已經派人将那夥山匪剿滅了,叫大家放心。”
“傳言若是真的,那官府為何貼這樣的告示,這不是騙人嗎?要是有人信了再上山上去,豈不是又會喪命?”阿青問到。
“官老爺們的心思也是你能猜的?”喬苑珠正色道,阿青立馬會意噤聲。
安子笑道:“娘子是明白人,有些話咱們做小人的不便說。”
喬苑珠點頭,在心裡盤。
吾亥山上的土匪她是聽說過的。
領頭的是個蠻國死囚犯,押送過程中逃了,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從邊境混進了大齊,糾集了一批無所事事的流氓混子殺人越貨之輩,一齊上了晏京城郊外的吾亥山,盤踞在山中劫掠路人。
人們都傳言這夥流氓山匪甚是窮兇極惡,慣常會利用地形穿插迂回,官府幾個小小衙役想來不可能是對手,加之那個活着回來的藥農傷詭異至極,很大可能真是有怨氣深重的妖邪盤踞山裡為禍。
官老爺們可能就是怕真的有妖邪作祟,不想把事情鬧大才貼了這張告示。隻是沒想到這妖邪如此厲害,前前後後受害的百姓加起來十餘人。如此情形下還能沉得住氣不聲不響,那就真是視人命如草芥了。
那名藥農所述最是奇怪,按理來說一個妖邪通常隻會修煉一個術法,那麼在害人時那人的死法也是一緻的,斷不會出現這麼多種死法齊齊上陣,這對妖邪來說要求未免也過分高了。
加之尤三兒又說是在翠石橋出的事,如果不是有多個妖邪群聚,那便是這回的妖邪法力高強!
想到這裡喬苑珠心裡叫苦連天:“這回怕是,有點難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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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京城,華青縣衙。
曹彰來回踱步,坐立不安,心中打鼓,手心絞得冒汗,厲聲喚來小厮問道:“張師爺回來沒有!?”
小厮吓破膽道:“老爺,小的剛看了,還沒有。”
曹彰心涼了半截,跌坐在椅子上,臉色慘白。
心想他這小半輩子不說有多大建樹、為百姓謀了多少福利,倒也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偏生在即将拔擢之際,出了吾亥山這檔子事。
如此詭異又曲折盤桓的事,上策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能拖則拖,最後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待他半月後升了衙門,新管事的縣令爺愛怎麼斷怎麼斷,他繼續高枕無憂。
本來想着早早封鎖了消息,又下了一手偷梁換柱的好棋,應當高枕無憂了,哪知早晨又接到尤三老母報案,說她兒子被熊二害死,要他做主,讓熊二償命。結果熊二咬死說是吾亥山妖邪作祟,他聽完心中一駭,道熊二青天白日妖言惑衆,當即賞了熊二二十個闆子。
闆子是打了,尤三老娘控告也無證據,熊二更是聲淚俱下挨了闆子也不改口,可是懷疑的種子卻在衙門口的百姓心中埋下了。
當時衙門口有多少雙眼睛看着、多少雙耳朵聽着,現下就有多少柄尖刀直戳他心窩。
無奈之下,趕緊叫了張師爺去請如今晏京城内赫赫有名的那位世子殿下。
隻盼着這位世子殿下能大發善心,救他于水火。
可這左等右等,不見世子殿下也不見張師爺,心裡是有苦說不出,當即口唇生了個大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