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玄裔這些日子睡眠愈淺,時常噩夢纏身,眼下被聲音驚動,一雙眼珠子輪了過來,他費力的張了張口,幹癟的嘴唇一開一合,“你...來做什麼...”
若是在以前,他看到喻甯宮的人必然心生警惕,尤其眼前這個人還是喻甯宮的祭司。但眼下情況已經不能再壞了。這些人要做什麼,他也無力阻止。
時間有限,白洎殷也不繞彎子了,“兵符。沒有兵符,你兒子救不了你。”
這話言簡意赅,可以說是相當不客氣了。
“兒子?”
“七皇子沒死。”
顧玄裔似是被注入生機般,猛地要從床上坐起,但隻起了一半,他又重重栽倒回去。
他神情有些可怖,“你說什麼?!”
“我時間有限,你再磨蹭,可要被顧時錦的人發現了。”
這話不假。
皇帝是病了,卻不糊塗,“我如何信你?”
白洎殷從袖中取出一塊玉佩,“這是他的東西,你若是不信盡可查驗。這東西對他的意義不用我多說,我想你也能明白。如果不是因為信任,他不會把這東西交到我手裡。”
帝王眼底驚疑未定,白洎殷看出他在想什麼,道:“你放心,我對權力沒有興趣。過去種種,隻是因為裘竹用慢性毒控制了我,顧扶硯給我解了毒,我這一次也不過是還他人情罷了。此事過後,我會将喻甯宮交予他手,離開百攸。”
“何況你已經沒有選擇了不是麼?東西在你手裡,顧時錦遲早會找到。隻是因為如今顧扶硯死訊傳來,他才暫時放松了警惕。”
“再者說,平西軍不是隻認兵符的傻子,以我的身份,他們不會聽我的。”
她将話說得真假參半,但顧玄裔信了。
他沉吟了片刻,從床上掙紮起身。床後暗格打開,滾出兩樣東西。一件是兵符,另一件則是那張聖旨。
“朕将江山命數交由你手...不要讓朕失望...”
她朝瓊宿使了個眼色,瓊宿會意,上前将那兩樣東西接過,暫時藏在袖子裡。
白洎殷道:“你放心,經我手裡的命數,絕不了。”
或許是因為掌管祭祀多年,她說這話時,竟氣勢驚人。
顧玄裔安下心來,他如今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了,隻是癱回床上,一雙眼睛怔怔地盯着簾帳,不知在想什麼。
白洎殷複雜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耽擱,二人一前一後離開了房内。
兩道身影形如鬼魅,朝假山遁去,下一秒天空傳來一聲嘶鳴,箭矢摩擦空氣,銀寒的箭镞插入腳邊的土地上。
這是一個警告。
白洎殷目色一顫,回過頭,果真見到一張溫潤如玉的臉正看着自己。左右兩邊的守衛搭着弓,箭镞瞄準了自己。
顧時錦微笑道:“祭司大人深夜造訪,怎麼不知會一聲?”
白洎殷心緒飛轉,眼看瓊宿作勢就要擋在身前,她擡手将人往後一扯。
瓊宿還未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向後踉跄了幾步。他觸到白洎殷眼神,似是明白了什麼。
下一秒,一道力道将他往密道下一推。
密道從裡面鎖上。
顧時錦面色一變,作勢要下令強行将密道打開,白洎殷說話了,“大殿下不必忙活了,你要找的人是我,莫要牽連旁人。”
“看不出來,祭司還是菩薩心腸?”
白洎殷看出對方在想什麼,她擡眸與顧時錦對視,“我人就在這裡,橫豎跑不了了,大殿下要問什麼便問吧。”
顧時錦倒是沒料到事情會進展的這麼輕松,“那就麻煩祭司到我那裡去坐坐了?”
他話說得客氣,可四周對着她的箭镞卻毫不客氣。畢竟鐘陵可是死在白洎殷手裡的。
白洎殷木然,“不敢。”
與陰沉死寂的承亓宮不同,顧時錦所在的地方,此刻燈火通明。屋外是層層重兵。
“祭司深夜造訪,不知所為何事?”
“信王既然心裡已有答案了,又何必問我?”
“我那弟弟,沒死吧?”
白洎殷渾身一顫,“所以你一早就布下重兵,等我自投羅網?”
顧時錦似是對她這個反應極為滿意似的,他語氣溫和,似是安撫,“你放心,隻要你肯将兵符交出來,我不會殺你。”
“我可以信你嗎?”
“自然。如今裘竹已死,本王來日登基,還需要祭司相助。從前祭司也是被我那弟弟迷惑了。若是祭司回頭,本王自然願意交祭司這個朋友。”
白洎殷垂着目光,眼底似有掙紮,“信王兵力雄厚,我又豈有不應的道理。”
她從袖中取出那塊玄鐵。顧時錦笑容愈發柔和,就在要把兵符接過的一瞬間,白洎殷卻突然縮回了手。
顧時錦漸漸沒了耐心,笑容裡多了抹不易察覺的冷意,“洎殷這是何意?”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有我身世的下落。”
“等你告訴我那天,我将兵符給你。”
顧時錦突然覺得白洎殷天真的有點可笑,白洎殷人在這裡,就算她不給,難道顧時錦就不能讓人硬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