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陛下。”
孫延站起身,與在一側的顧扶硯暗中對視一眼,緩緩從袖中取出一張白紙來。
“陛下,草民此次出山,查出暄清百姓所染的是一種名叫癰疽的病,隻是此病古籍記載寥寥無幾,有記載的殘本草民也隻跟着師父早年遊離時見過。草民願将次方呈上,将來草民若離開人世,這方子仍能流傳下去,造福後世。”
皇帝擡手将那方子接過,“神醫有心了,神醫有濟世之心,可願入太醫院?宮中古籍豐富,醫士衆多,藥材更是應有盡有。您若入宮,官職金銀不論,也可更好展現自己的才能。何必在鄉野之間,白白埋沒了自己的一身醫術?”
“草民多謝陛下擡愛。隻是太醫院醫士雲集,能經層層選拔入太醫院之人,本身便不是泛泛之輩了。傳言多有誇大之處,草民這庸醫俗手,才會被百姓視為神醫。殊不知有無數比草民有才能的人擠破了頭想入太醫院為陛下效力。草民此次前來,也是承了七殿下的款待之情。陛下是九五至尊,陛下在位這些年四海安定,海晏河清。草民唯願聖壽無疆,德澤萬世。若是草民能為龍體康健盡綿薄之力,也算對百姓有個交代了。”
皇帝被拒絕,卻并不生氣,反倒龍顔大悅起來。
“你這人倒是有意思。”
他知這樣的得道高人大多不慕名利,不欲強求,隻是點了點頭,“如此,便有勞神醫了。”
孫延聽罷上前替皇帝診脈,屋内沉寂片刻,他方驚雷般的道了一句,“陛下這樣,隻怕不隻是頭風病,反倒更多是中了毒。”
“中毒?”
顧玄裔面沉如水。
“是,草民适才觀察了陛下的脈象和症狀,如果草民沒診斷錯的話,應該是一種慢性毒。”
“孫先生,您可有診錯?父皇飲食起居皆有專人把守,膳食亦是層層驗過。”
“不能。”孫延嚴謹道:“飲食沒問題,但也有可能是吸入的。”
皇帝目色發寒,他看向顧扶硯。顧扶硯心領神會,将矮桌上的香爐端過,“孫先生,您看看,這香可有問題?”
孫延端過那香,像模像樣的細嗅了一番,又撚了撚香灰,搖頭道:“應當不是。”
孫延似是想到什麼,他站起身,看着桌案那盞點翠鎏金黃銅台燈。
“陛下,草民可否看看這燈。”
皇帝想到什麼,眯了眯眼,“神醫自便。”
孫延端起那燈,細細觀察一番。下一秒,他伸出兩根手指探入燈罩内,抹下一塊黑色的油塊。他将兩指放至鼻端細嗅一番,目色微凝。
“陛下這燈,是從何處得來?”
事到如今,皇帝顯然已經察覺出什麼了。他沉聲道:“這燈,原本是太上皇登位時,喻甯宮前任宮主所給。”
“父皇,皇爺爺在世時,可曾有過這樣的症狀?”
皇帝沉吟片刻,“無。”
“陛下,您既然說這燈是先帝在世時便在用了,為何草民剛剛檢查時,發現燈芯還完好如初?”
“這燈芯...”皇帝深吸了一口氣,合眼掩蓋了目色中的殺意,“換過。”
那是前些日子萬壽節,喻甯宮所贈。
這燈芯意義非常,那些人便是拿捏了這一點,才敢如此的肆無忌憚。
喻甯宮,留不得了。
“此毒罕見,草民早年在古籍裡見過。吸入一點倒是無事,但若是時間久了,持續數月,便會有損神智,令人頭痛欲裂。若是不仔細診斷,便很容易被錯診為頭風病。”
皇帝要批閱奏章處理公務,有時隻睡一兩個時辰,那燈一燃就是一整夜,長此以往,自然毒發的快了。
顧扶硯面上染上一抹擔憂,“那該怎麼辦?”
孫延歎息,“此次若不是發現的及時,若是再過一個月,怕是就麻煩了。”
此言一出,衆人皆是面沉。
孫延話音一轉,“倒也無妨,但需停用此燈,多通風。草民再寫張方子給陛下,服用半年,雖然無法保證将體内毒素盡數除去,但能大大緩解陛下的頭痛。”
言外之意就是,您已經傷了根子,我回天乏術,隻能緩解你的病症。但該傷身的還是得傷。
“有勞神醫了。”
顧扶硯道:“孫先生需要什麼藥材盡管開口,陛下龍體尊貴,便是再稀有的藥材我們也能去找。”
孫延笑着搖了搖頭,“并非要什麼珍惜藥材才有奇效,有時恰恰是那些不起眼的山間野草,能救人性命。”
這句話似是提醒了皇帝什麼,他面色狐疑,“神醫先前,可有将治疫的藥高價出售給别人過?”
顧扶硯心知肚明,這個别人指的是劉問。
“高價?”孫延狀若不解,“行醫救人,怎可坐地起價?”
“不不不。”皇帝尴尬一笑,補充道:“并非這個意思,隻是這裡面有幾味名貴藥材,若是價格高些,也是正常。”
孫延更不解了,“名貴藥材?陛下指的是哪味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