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蓋完狐裘,卻并未立即将手收回,一雙手還維持着半攬着的姿勢。他對這具身體的溫度極為依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久到手臂都開始僵硬。
“阿姐?”他輕輕喚她。
這一聲并未得到回應,白洎殷似是睡熟了。
他羽睫一顫,屏住了呼吸,終于,湊得近了,他在白洎殷面靥上輕輕落下一吻。
冰涼,柔軟。
白洎殷迷迷糊糊覺得有什麼東西掃過自己的臉頰,她輕輕“哼”了一聲,意識又沉了下去。
顧扶硯面色一白,立刻回過身子,呼吸急促地看着面前的人。卻見白洎殷還睡着。
他松了一口氣,緊張過後,竟是前所未有的餍足。
他過去覺得,若是能這麼一直和她在一起,便很好了。可如今他才知道,這一切都遠遠不夠。他想占有她,依戀她,想她隻有自己一人。他要把所有威脅他們,擺布他們的東西全都除去,從此他和阿姐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他隻有她了。
夜半之時,屋外響起叩門聲。
顧扶硯目光微沉,起身将門打開。
外面的人隻要說話,觸到顧扶硯眼神,脊背泛涼,聲音又縮回了喉嚨裡。
房門被輕輕掩上。
檐上宮燈一盞,随風搖曳,明黃色的光映在遊廊上,往外是漆黑的夜。
“殿下,您要查的東西,有線索了。”
裘竹手裡有兩本賬,一本是給外人看的,一本是自己知道的,俗稱陰陽賬冊。
前年起轉運券便納入國家稅收,隻是這些年轉運券收上來,看似都用于祭祀建設,實則三分之二都進了裘竹的口袋裡。
此次他和皇帝合作,宮中的人查稅源,同時适當露出一些“馬腳”,逼着裘竹心生警惕修補漏洞。卻不知這人一慌,早已暴露了行蹤。
白洎殷這幾日忙的事也和這些東西有關。
眼下那幾本陰帳所在已被查到。顧扶硯這些年在白洎殷身邊呆久了,若是要破譯上面的暗語,也不是難事。
他這些年和皇帝裡應外合,針對的就是這件事。
此事查清,裘竹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必會崩然倒塌,這時皇帝再來清算,自然名正言順。
至于白洎殷,隻需在流放途中意外“墜崖”,從此隐姓埋名再換個身份回來。
顧扶硯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轉移出去了?”
“您料事如神,船隻吃水不對。那神像是空心的,裘竹借着祭祀的名義,實則将賬本藏在神像裡托運了出去。”
顧扶硯睇了眼身側的人,“如今我的任務差不多就結束了,至于取證,便是宮裡的事了。”
“是,屬下明白。”
顧扶硯回了房間,一扇門将夜色擋在了屋外。
他走近了,見人還在熟睡,動作下意識放輕了些,眉眼中的冰霜也跟着化開。
白洎殷在門開的一瞬間醒了一半,她聽到外面似有小聲交談,隻是整個人困得迷迷糊糊,一時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也不欲再理。
一隻有力的手臂穿過她的膝彎,雙腳離地,身下是柔軟的床鋪。
她這會才察覺到手腳麻的厲害,不管其它,倒頭還欲再睡。卻不防下一瞬,唇瓣傳來溫度,似有一根羽毛輕輕在面靥上掃過一般。
白洎殷腦中轟然炸開一個荒謬的想法,連帶着睫毛一顫。身邊的人卻沒了動作。
她有些費力地掙開眼,發覺床帏木架已不是熟悉的樣子。
“醒了?”
白洎殷覺得眼睛酸澀得厲害,紅着眼看過去,卻見顧扶硯坐在一旁,手裡端着藥碗。
“你昏迷了兩日。”
白洎殷目光一顫,支着床起身,被顧扶硯伸手将人扶住。
她靠在床頭看他,湯匙已遞至唇邊。白洎殷聞着那氣味直皺眉頭。
“你怎麼來了?”
顧扶硯直視過來,“不想看見我?”
白洎殷把藥咽下去,“哪能呢?”
說來也奇怪,明明經曆了那麼多,可午夜夢回,腦子裡浮現的依舊是當初最美好的樣子。
顧扶硯見她神情恹恹,語氣都不自覺柔和了些,“哪裡不舒服?”
白洎殷有氣無力地笑了笑,“頭疼。”
顧扶硯聽罷去取了薄荷油,讓人靠在他身上。于是白洎殷便心安理得的享受起旁人的“伺候”了。
白洎殷問:“我怎麼了?”
顧扶硯安慰她:“别擔心,不是疫病,普通的發熱。隻是你這幾日殚精竭慮,寝食都不大注意,加上換季,夜裡受了風,又情志不定,才突然發病。”
他停了手裡的動作,又端起藥碗,這一回白洎殷卻皺眉把頭偏了偏。
顧扶硯動作一僵,端着着湯匙的手顯得有些無措。
白洎殷側目看他,将他手裡的碗端過,捏着鼻子将碗裡的東西一飲而盡。這一下灌的急,似是有洪水猛獸在後面追。她生怕慢半拍那股苦腥氣就會反應過來,卻不防喝到最後一口時不小心嗆住,整個人劇烈咳嗽起來。這一下咳得厲害,咳出了眼淚,連身體都在顫。
顧扶硯面色一白,連忙接過碗拍着背給人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