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洎殷見她欲言又止,便能猜到大概是出事了。
以往白洎殷都很沉得住氣,可今日不知是否一夜未眠的緣故,人還沒說是什麼事,就覺得心怦怦直跳。
算了,大底是她多慮了。
她壓下心緒,展顔溫聲道:“怎麼了?”
玉珏附到白洎殷耳邊,低聲道:“上邊傳來消息,昨夜戶部尚書府衙被抄了。”
白洎殷手一顫,毛筆滾落桌案,在紙上留下一道殷長的墨痕,她已經沒心思管毛筆的事了。
“怎麼回事?”
“您可還記得奴婢昨夜和您說的那件事?”
“治疫的藥?”
“是。皇帝派人嚴查,結果這一查,查出來東西是他花了大價錢買的。眼下藥物的來源尚未查清,但能清楚的是,一個戶部尚書,這麼多的錢财絕沒有可能說拿就拿出來。皇帝暗中查探,竟然真的查出一樁舊事。您可聽說白愔祭司死的那年,起了一場洪災?”
白洎殷心頭狠狠一跳,她已經猜到玉珏要說什麼了:“劉問貪錢了?”
玉珏同她對視,無聲點了點頭。
不知不覺間,手裡的紙被白洎殷抓出一片褶皺。她不傻,如果昨夜隻是猜想,那今日便能确定了。
有人在針對劉問,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油然而生。
所以的東西都在變,而隻有她處于被動。這件事不是沖着她來的,可如果她再不做點什麼,又怎麼能保證結局死得就不是她。
她心裡那個猜測在一瞬間被放大無數倍,接踵而至的是遍生的寒意。
昔日的姐弟,一朝也會變仇敵。
何況是盟友?
白洎殷晃了晃神,又想到什麼,這回手心都滲出汗來。
不對!昨夜顧扶硯在找自己前,找過葉遷。
他既然知道自己和葉遷交談,那必然有看見她把虎頭鈴給葉遷。
可他卻說那虎頭鈴是他撿的。
他們說了什麼?
玉珏視線還未收回隻見,白洎殷“嘩啦”一下站起,整個人已朝屋外走去。
“大人您用了飯再出門!”
玉珏勸阻不及,白洎殷已快步走遠了,隻留給她一道步履匆忙的背影。
天亮起的時候,巷子裡已排起了長隊。
“大人,我妻子病危了,你能不能先把這金丹給我一顆,我把錢分期給您。”
出聲之人身上的衣服已被洗的發白,幾處破洞起了毛邊,而大一點的洞便用補丁縫上。
在他對面,男人披着寬大的衣袍坐在椅子上,不需他出聲,旁邊已有人熟練地将那人手裡幹癟的錢袋揮開。幾枚銅闆咕噜噜滾了出來。
“滾!沒錢治什麼病?!難道在你眼裡,金丹就隻值這幾個子兒?趕緊滾,再在這裡玷污了天神腳邊的地盤,要你好看!”
那人聽完渾身一顫,面上血色在聽到最後一聲後褪盡。他哆哆嗦嗦地将地上的銅闆一枚一枚收回到袋子裡,一連脫手了好幾次。
身後已有人催促:“好了沒,快點!”
男子聽到這一聲擡起頭,便見一名小厮趾高氣揚的看着他。看周身穿戴,應該是大戶人家裡來的。
他泛紅的眼睛有些失神,一會兒的功夫,他後背傳來一陣劇痛,整個人已被踹倒在地。
頭頂傳來罵聲:“你他媽磨磨蹭蹭幹什麼?讨打!”
男子摸了摸後背,摸到了一片粘膩,他擡起模糊的視線,卻見到那幾名教士嫌惡地看着自己,如同看見什麼晦氣之物。耳邊的轟鳴聲封閉了聽覺,他隻能見到他們的嘴巴一開一合,面露兇狠。
他撐着身子勉強站直了身子,搖搖晃晃地轉身。下一瞬,一道清婉的聲音破開嗡鳴,清晰地落入耳中。
“你們做什麼?!”
這聲音夾着氣勢,衆人不需要回頭便能察覺出來人身份必是不低。
果不其然,那幾名修士已匆忙行禮,“祭司大人。”
白洎殷今日穿着一身古紋千水裙,帔帛上墜着流珠,随着主人的步伐靜靜搖曳,更襯莊重。
耳铛上的玉石被打磨得滾圓,在日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卻有些氣勢逼人。
“我喻甯宮百年香火,皆靠百姓供奉。誰允許你們在這裡仗着喻甯宮的勢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