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妪顯然沒想到這天仙似的人物會和她搭上話,面上有些局促,“前線日子雒伊那邊進來了一些皮草,價格低廉,否則這些東西,咱們素日裡是想都不敢想的。”
白洎殷反應過來,老人家指得是通商口恢複的事。暄清和永甯離得近,商貿比永甯發達,雒伊那邊有了東西會第一時間出現在暄清并不奇怪。
隻是價格低廉到這個程度,多半是供過于求了。
白洎殷收了思緒,餘光瞥見旁邊一道視線依舊看着自己。她回眸同他對視,這一回才算是确定了什麼,一雙眼底俱是笑意,“你一直盯着我做什麼?”
葉遷被這笑容一燙,狼狽逃開視線,耳尖被燒得通紅。
“我......我覺得大人很親切,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
旁邊的宮人聽了這話,當即變了臉色。
白洎殷腿蹲得發麻,索性站起身止住了旁邊人的動作,笑道:“我想,我們應該是見過的。”
葉遷原本還有些懊惱,聽到這一聲隻覺得晴天霹靂般,他幾乎是一瞬間擡起眸子看向白洎殷,灰暗的眸子被光亮占據。
白洎殷微微一笑,“你同我來,我有話問你。”
葉遷聽到命令,怔怔起身,還有些不真實感。直到白洎殷再次回頭看他,他強壓下瘋狂跳動的心,拔腿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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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側,一輛車馬悄無聲息地駛入城門,在一處府邸前停下。
下一瞬,一道玄色的衣袍掠過車簾,車内露出一雙漆黑的眸子,眸子旁墜着的淚痣将來人周身那股清冷氣壓下去幾分,偏偏生出幾分邪氣。
若是此刻來個人同那雙眼睛對視久了,目光便不由得被那雙含情眼引過去。
風一吹,環佩铿锵,後背陡然泛起細密的寒意,待人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被那雙眸子裡的危險氣息吞噬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顧扶硯下了馬車,已有人出來迎接。他這次出行是奉命查案,行事隐蔽。這宅子是皇帝早年微服私訪時暗中買下的,宅子裡隻有幾個皇帝身邊的老人,平日裡隻管負責灑掃庭除,看守宅子。
待行禮歸置完畢,一道人影閃至身旁,附身到顧扶硯耳邊說了什麼。
那雙清冽的眼眸生出一股寒意,待眼睫垂下,那股寒意又被壓制得無影無蹤。
“她如今在何處?”
“喻甯宮。”
“殿下您去哪?”漓風一擡頭,便見顧扶硯已經出了房門,他連忙跟上,“您放心,祭司留了心眼,沒真的把那藥吃下去。”
“我知道。”
漓風目光微怔:“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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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名教士隻當白洎殷是有正是要問那名男子,便将人引至喻甯宮後的一處水榭,左右都退了下去。
二人浣過手,白洎殷理了理裙擺,在矮凳上坐下。那石凳被人鋪了一層絲墊,并不硌人。
她笑道:“坐。”
葉遷聽到這一聲卻并未立即坐下,整個人已經跪了下去。
白洎殷目光一怔,還未來得及勸阻,那頭傳來聲音。
“大人,是葉遷無用,沒護好您。您責罰屬下吧!”
舊事重提,白洎殷有些頭痛:“不是你的錯,起來。是我自願要那樣做,與旁人無關。”
“大人離開後,屬下日日懊悔不已,若不是當初屬下無能,未能護好主子,最後也不會是這個結果。”
他聲音凄切。
白洎殷加重了語氣:“起來。”
葉遷眼中赤紅未褪,依言起身。
白洎殷微微歎息,“坐吧。”
等人徹底坐下,白洎殷解釋,“這些事情,非你之過。身在局中,任何人都無法獨善其身,結局又豈是你一個人導緻的?何況你已經盡了自己的職責了。”她不動聲色錯開話題,“我沒問你,你怎麼也重生了?”
葉遷下意識抓緊了自己的腕背,“是屬下沒護好您。”
白洎殷将他從亂棍底下救出,為他提供歸所,又提拔他做喻甯宮禁衛統領。可最後卻隻能眼睜睜看着她生前受盡屈辱,躺在那冰冷的棺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