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大人的侍女不準備帶回去了嗎?”
白洎殷有了心事,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顧扶硯說的這個“侍女”指得是誰,半晌,她才意識到對方說的是琉書。
“她心不在我這,既然她想跟着你,我也沒有強人所難的道理。”
顧扶硯不是傻子,怎麼會聽不懂白洎殷的弦外之音。
他笑道:“爛攤子甩給我,不合适吧?”
白洎殷仔細想了想這話,覺得也是。
人畢竟是喻甯宮的,打狗也要看主人。要使喚又不敢太過,回頭若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又不能直接處置了。何況皇宮又不缺侍女。屬實是找了個大爺供着。
想到這裡,白洎殷莞爾:“她既然已經出了喻甯宮,便不是我的人了。從此到哪裡做什麼都與我無關。您看着處置便可。隻是我的意思是,忠臣不事二君,殿下以為呢?”
顧扶硯眉毛輕挑,“祭司慎言。”
白洎殷知道他聽懂了,便收回目光不再糾纏,轉身離開。
午間的陽光落下點溫度。在無人看見的地方,身後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閃過一抹複雜的意味。
白洎殷回了喻甯宮,一路直往閣樓上去。
門被打開,裘竹今日難得的沒有在打坐。他坐在那把熟悉的紫檀木椅上,似是等候白洎殷很久了。
白洎殷走上前去:“主教。”
“談的如何了?”裘竹攏袖遞了杯茶水過來。
白洎殷現在對茶産生了陰影,看到那杯盞便覺得眉頭狂跳,但也隻能硬着頭皮接過:“謝謝大人。”
裘竹卻的關注點卻并不在這。
“有結果了?”
白洎殷端着茶水跪下:“洎殷無用。”
“罷了,這也不是你的錯。皇帝如今是鐵定了心要把心思打到喻甯宮身上。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字簽了嗎?”
“還沒。洎殷不敢貿然應下,隻得回來先和您商量。”
“哦?”裘竹笑了:“對面竟然肯放你回來麼?”
白洎殷摸不準裘竹是什麼意思,隻得道:“木已成舟,想來對方是覺得拘着我也沒用,不想鬧得太難看。”
“可我怎麼覺得,這位七皇子是念着你的救命之恩呢?”
白洎殷大腦飛速運轉了兩日,回頭還得對上這麼個難伺候的老東西,到現在還能保持不精神崩潰,她都佩服她自己。
白洎殷強笑道:“那不是正好麼?他念着洎殷,不就是念着喻甯宮麼?”
這話說完,頭頂沒了聲音。後腦勺好似有一道視線涼涼地掃了過來。等再聽到聲音時,腳步聲已經離遠了。白洎殷警惕地回過頭,身後果然已經沒人。
手裡的茶水漸漸變得冰冷,她不敢起身,也不敢把手裡的東西放下。面前燭光晃過。她心底把裘竹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白洎殷估摸着現在已經三更天了。
茶水倒映出一雙幽怨的眼神。房門大開,陰風一陣一陣地打在後背上。她手腳冰涼一片,唯獨那隻早就涼透了的玉盞沾染了一點手指的溫度。膝蓋痛的不行,她要在這裡跪倒天亮。
白洎殷暗暗慶幸明天休沐,否則她非猝死不可。到了後半夜的時候,起了一陣風,将屋内的燈燭盡數熄滅。四周溫度在一瞬間降了下來。四周漆黑一片,白洎殷面色有些發白。她擡起頭,便見那尊神像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她。
白洎殷手一抖,手裡的杯子砸在地面上。
白洎殷:“。。。”
她咽了咽口水,快速将杯子撿起,與此同時警惕地朝外面看了一眼。
确定沒人過來後,她慢慢挪起身,就着門外透進來的那點可憐的月光,她拿着手裡的杯子一瘸一拐地朝着桌台走去。
趁着倒水的功夫,白洎殷揉了揉刺痛的膝蓋。緊接着又欲蓋彌彰地把茶壺端到了原位。端着茶水原封不動地跪了回去。
應該不會發現的吧?
天亮的時候,耳邊再度傳來腳步聲。白洎殷“屍體”已經僵硬了。
頭頂傳來聲音,“你昨夜沒走嗎?”
那聲音并不見波瀾,好似還嫌她擋住了路。
白洎殷忍着劇痛出聲:“洎殷辦事不利,不敢起身。”
頭頂的人笑了,他似是很滿意:“說了不怪你自然就是不怪你,東西放着,别跪着了,回去吧。”
“是。”
白洎殷站起身,腳像是被木化了一般,已經沒什麼知覺了。她隻能憑着經驗走,儀态如常,倒叫人看不出異樣,隻是走得比平時慢了些。
她将手伸入袖中靈活地将那張顧扶硯給的契約抽出。
那宣紙用了特殊的材料,比平常的名宣厚一些,又比羊皮卷輕,好上字。在袖子裡放了一天,竟也不見褶皺。
等她把東西放到桌上,終于離開房間。
玉珏見白洎殷昨晚沒回來,也在白洎殷門外等了一夜。一直到一張如喪考妣的臉飄進視線裡。玉珏吓了一跳,忙上前将白洎殷扶過:“主教罰您了?”
白洎殷聲音有些沙啞,“事情沒談成,正常。”
玉珏心下了然,忙扶着白洎殷在床邊坐下。房門被反鎖上。她熟練地去櫃子裡取了兩隻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