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雖淡,但在長長的眼睫下,波濤洶湧着幾分危險氣。那股危險不似前世那般銳利,卻好似一張大網,沉沉包裹上來,讓人避無可避。
白洎殷第一次起了想要打退堂鼓的念頭。可姝年卻并不給她機會,她見白洎殷未動,已經出聲提醒。
“大人……大人?”
白洎殷顫了一下,回過神。
“您今日有些心不在焉?”
白洎殷知道姝年是來幹嘛的。今日要談判的内容事關重大,裘竹派姝年在旁邊盯着,就是不給她任何退縮的機會。她當即道:“沒事,我在想對策。”
姝年不疑有它點了點頭。畢竟這麼多年下來,白洎殷的業務能力一直很讓人放心,便是死去的白愔也不如她。
白洎殷回過目光,卻在顧扶硯一雙鳳眸之下發現了一抹不易察覺地笑意。
她屏退了左右,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雙目對視,白洎殷率先微笑道:“七殿下。”
“祭司大人。”
這聲音是不帶情緒的,可白洎殷不知為何,大人這兩個字繞到顧扶硯嘴邊,透着幾分玩味。
白洎殷盯着顧扶硯,沒說話。
“大人為何一直盯着我看?可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
白洎殷驟然回過神來,她壓下思緒,暗罵今日已經走神了兩次。
“沒有。”
白洎殷走到顧扶硯對面落座。
這白令堂位于兩宮之間,曆代有什麼談判,大部分會在此地舉行。建築不大,堂内擺設極為簡陋,隻有一張紅木桌子靠在最裡側的牆上,桌子上方挂着一張壁畫。
堂下兩側各放有一張長凳。
“那日之事,還要多謝大人相救。否則今日我怕是不能坐在祭司對面了。”
白洎殷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外面瞥,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又摸不準對方這話是什麼意思。
“有沒有可能如果我沒救你,或許我今天不用跑這一趟?”
這是實話。
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顧扶硯捏着茶盞的指節有些發白,他眼底閃過一抹嘲弄:“大人一直朝着外面看,可是有什麼要緊事要辦,急着要走?”
白洎殷收回視線看向顧扶硯,面色有些複雜。
這家夥絕對是故意的吧。
她定了定神,穩住心緒:“這樣,我們明人不說暗話。祭典着火确實不吉利,我喻甯宮為了能讨個好兆頭,安定民心,自然願意參與重修宮殿。不知你們想把宮殿建在哪裡?此事我喻甯宮會派人去修。”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要錢沒有。想要宮殿,那咱們就加派人手給你建,隻是屆時一幫教會的人跑到你宮裡去修殿,就看你們敢不敢放下心了。
顧扶硯挑了挑眉:“聽祭司的意思,是想出力了?”
白洎殷笑道:“都是建,誰來建不是建,殿下說呢?”
皇宮那位要賤,她喻甯宮隻會更賤。
這話幾乎是把裘竹和顧玄裔一起罵進去了。
“那不知喻甯宮建出來的宮殿,可是有什麼區别?”
這話引導性極強,可白洎殷顯然還沒意識到。她笑着解釋:“那地方能着起來,說明是有邪祟作怪。普通的工匠怕是鎮不住。”
這話内涵感滿滿,顧扶硯也就不留情面了。
“祭司既然這麼說了。東郊三十裡有一座山,上面要求按照阿房宮的規制。”
白洎殷擡眸看他,心中警鈴大作:“不是修故落宮嗎?”
顧扶硯笑了:“自然不是。祭司也說了,既然火會在故落宮着起來,那隻能說那地方風水不好。眼下換個地方,建的也是行宮。那地方和故落宮相對,規制也比故落宮大,自然什麼邪祟也給鎮下去了,祭司說呢?”
白洎殷心緒微亂,有些說不出話來。是有這種說法。
不等她想出對策,那頭催命一樣再度傳來聲音。
“何況宮殿修在城外,那麼大的陣仗,想來什麼謠言也破了?還是說,喻甯宮不願意出錢?”
今日顧扶硯雖然是談判,但皇權永遠壓教權一頭。喻甯宮唯一能用來談判的隻有一個“理”字。但是另一方面,皇帝再看喻甯宮不順眼,也不敢貿然把喻甯宮給滅了。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神仙的靈氣要靠香火維系。